“没什么好怕。”
扔下这句话,少女转身,几步疾跑后便跃上高柱。
头顶是灿烂日光,脚下是横满尸体的会场,她不再回头看仍立于原处的青年,也不在乎他此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只垂着眼,快速扫视当下情形。
人群中有几个熟悉身影在奋力搏杀,顾凌双、苏沉鹤、以及被杜凌绝带领着的众多青衣弟子。风在衣角边刮过,她感受到自己心中慢慢浮出的、冷静的杀意。
同此前陷入狂乱的境地截然不同,她血脉中仿佛有冰泉在涌动,脑海被清风扫拂过,燥热不再,每一处感官都敏锐无比。
该如何挥,如何扫,即使还没和空明对上一招,她已经想出了十招以后的应对。
泠琅于树林中飞驰。
她好像能听见二十尺以外鸟雀振翅飞跃,树枝被弹动的声响。泥土有清爽好闻的气息,风中血腥已经很淡,世间万物被她清晰感知,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这种体验让她愉悦到想要颤栗,她现在浑身都是血,发丝一缕缕凝结,但内心却只有平静。
她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有多想杀掉空明。这是一种坚定冷酷的杀意。
她停下脚步。
眼前是连绵起伏的青灰色屋脊,她看见那上面立着两个人。
青衣白发的是顾长绮,红衣赤眼的是空明。
半跪在屋顶的是顾长绮,准备上前给出最后一击的是空明。
同慈悲毫无关联的慈悲掌,正在空明手中缓慢凝聚,他似乎很享受当下折磨必死之人的快感,所以并不急着了断仇敌性命。
他甚至还可以羞辱几句:“这滋味如何?你想过有这么一天?”
“柳长空这般信任你,认为你比他更适合做掌门,如今他若有知,应作何感想?”
他笑得狰狞:“我大可以杀了你,再慢慢找出剑谱!不会放过明净峰任何一个!”
他举起右手,干枯如树皮的掌心,每一丝纹路沟壑都万分清晰,隔着几丈距离,被泠琅看个透彻。
内力如何汇聚,手腕如何施力,一切仿佛被施下迟缓咒语,映射在泠琅眼中,被细细分析和判断。
她轻轻落在屋顶上,他们二人之间。
她现在看起来一定相当可怖,不然空明怎么会露出这种神色?像看到什么地狱而来的恶鬼。
杀人如麻的邪僧,居然还有这种眼神。
她挥臂,用刀背挡住那记积攒已久的慈悲掌,云水刀抗下了这力有万钧的一击,刀身因此剧烈震荡,嗡鸣久久回响。
空明受到的震荡更甚,他踉跄后退,捂着手腕,脸上是刻毒的憎恶。
他在嘶声:“云水刀——”
泠琅闻到他身上血腥气息,不再是之前的陈旧浅淡,它添上了些新鲜浓重。
是空明自己的血,她想,看来顾长绮也伤到了他,他的血被红袈裟吸干,所以瞧不出伤势如何。
没关系,多流一点,多到积累不下,流淌而出便能知道了。
泠琅点头,她回应:“云水刀。”
她膝盖微蹲,双手持刀,拇指紧扣住柄,是并不常用的一招。
一点青色寒芒在刀尖闪耀,顺着刀锋一路往下,她的眼神平静得好像并不是在注视对手。
高手的直觉都是很敏锐的,空明也不例外,他已经察觉到少女身上的变化。
那些狂热失控已经全数褪去,她注视他,又像没有在注视,她手中有刀,但又像两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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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杀意甚至没有体现在眼里,但他知道,她很想让他死。
短短的时间内,为何能增长数倍的危险?空明简直要怀疑她也习得了层云寺密功,她的眼神让他想到一个人,一个他憎恨又嫉妒,但毫无办法的人。
她攻了上来,刀影翩跹,韵致绵绵。没有凛冽杀意,也没有滔天怒火,她冷静地挥刀,像在木头假人身上进行挥砍练习。
但他无法躲开这一招。
即使它并不尖锐,甚至相反的十分温吞。但它浩大而缥缈,将他所有可以撤退的路线封死,像无路如何逃窜也挣脱不了的海面,像一片静谧而致命的汪洋。
空明听到布帛撕裂的声响,血袈裟破碎,布片散落于瓦片和风中。
于是他知道,自己今天很难逃过一死,这一招已经足够证明。
而少女没有再攻。
她持着刀,目光落在他失去了袈裟庇护的身躯上,如同在看一截苍老腐朽的树木。
这道视线让空明几乎想立即自断性命,但她发问了,她说:“你认得李如海?”
空明咬着牙:“认得。”
少女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空明冷笑一声:“记不清了。”
她说:“这不应该,你看上去很恨他,不会记不清。”
“这世上多的是恨他的人。”
“他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