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人双目微阖,一半是冷冽,一半是清纯,明明左右是不同的模样,五官竟也能和谐出别样的美。
因这几十年来,谁也没有见过她分神的模样,所以这天底下,谁也不知灵玉长老的身体里有这样一个模样奇异的小人儿。
见到它的样子,站在苏明绣身边的归眠眼睛更红,她想到几十年前在魔域深渊边的那次渡劫,不知身侧这人想证明什么。
“让我看这作甚?”
归眠闭上眼睛,又想说“你的徒弟早就死了”,或者是将心底埋藏许久的质问道出,问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对自己下手,现在弥补与挽回又有什么用?
“事到如今——”
她冷漠的语气忽然被苏明绣打断,“如今你在魔域待了这几十年,我看他们现在没有防备你离开的模样,想必是有什么让你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苏明绣有意想将一切事情道出,自从归眠回来,她在和徒弟相处时,一直以为系统会从中作梗、像是上个世界那般给她找不痛快,但系统却像是不存在一样,若非那九十天倒数还在,苏明绣都以为它这是不在了。
它不出声,倒是更好。
关于系统的这些,苏明绣决定之后去探究,眼下,最重要的是眼前人。
苏明绣指着这个元婴同徒弟温柔道,“我留下它,也将它炼得很好,便是想告诉你,现在你已通人情世故,也变得足够强大,在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威胁你,你若想当妖,就去当妖;想当魔,就去当魔。”
顿了顿,她说出最重要的那一句:“而你要是想当人,我的根骨、元婴,都给你,归眠,你须记住,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你本应该、或是非做不可的事情。”
九州之内,我要你不受任何束缚,来去自如,随心而动,这才不枉我们师徒一场。
归眠当然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或者说。
她前所未有得听懂了苏明绣所有未竟之意。她能分辨出,这人语气里对自己的爱护、珍惜,一切美好的情绪都在这些话里,竟连丑恶的欲望都消失不见。
心中那道缝隙裂开至今,所有防备的高墙竟在一夕间崩塌。
滴答。
好像是山洞里的滴水声,落进了苏明绣的识海里。
归眠眼前一片模糊,心中的城墙既塌,便露出那些柔软的内里,都是当初小心翼翼捧去,又被打落的碎片。
她问:“那你当初……”
“为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不要我?
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