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云的到来并没有让静默的气氛活跃分毫。
只是多一个人将这种静默变得更加深沉罢了。
“喝酒么?”
墓园的管理员将秦羽白存储的一箱酒送了上来。
酒精是个好东西,能将那些压抑的情绪都慢慢释放出来,对于三人而言却是没有那么大的效应。
在事情刚发生的那段时间里,他们每一个都尝试过用酒精麻痹自我。
酗酒又戒酒。
对于酒精,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
只是在这个时候,除了喝酒,他们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让他们放下伪装的借口。
“从哪回来的?”秦羽白先开口。
戚斐云报了一个秦羽白听都没听过的小国家的名字。
“请了三天假,”戚斐云声音有点沙哑,仰头喝了一口酒,对着墓碑上黑白的相片唇角轻勾了勾,“回来看看你。”
傍晚的微风吹动着相册,隐约露出了其中异国的风景。
辞去医院的工作后,戚斐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回了家。
很久都没见到他的家人吃惊于他的归来,随后这位出走的家族成员轻描淡写地抛下了两个重磅炸弹。
“我爱男人。”
违背信仰的宣言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在大家还未来得及指责时,这位异常优异又异常冷漠的医生很轻地说了第二句话。
“他死了。”
就死在他的眼前。
他做了一辈子的医生,拿了一辈子的手术刀,最后一场却让别人抢走了他手里的手术刀。
他看着他躺在那儿被开膛破肚。
……还有那双清澈的眼。
所有发生的一切,他全都一幕不落地看到了底。
花园内一片死寂。
他信仰最纯洁的母亲失语了很久,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面上流露出痛楚与哀伤,上前温柔地拥抱了她的儿子,轻拍了拍他的背,“上帝保佑……”
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月后,戚斐云还是离开了。
他生来邪恶而不高尚,对人世间的善只有鄙薄,从未将任何柔软的感情放入心间,所以他受到了惩罚。
他想去试试看。
试试看能不能寻回他的救赎。
做无国界医生很危险,流弹险些毁了他的眼睛。
在发觉自己没事时,戚斐云竟然暗暗有些失望。
他想他仍在赎罪,所以才对每一点苦难都甘之如饴。
酒液冰冰凉凉,戚斐云喝下一口,轻声道:“我还是梦见你。”
秦羽白正在安静喝酒,听到这句话举起了酒瓶,恼火地想砸,看到地上雪白的玫瑰花又忍住了,握着酒瓶指向戚斐云,“你梦见他?你凭什么梦见他?你有什么资格?你进的手术室,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戚斐云……你他妈有什么脸见他?”
戚斐云静静听着,无动于衷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这些话,他在一年前就听过很多了。
歇斯底里、痛哭流涕,绝望得像堕入深渊。
他没有辩解。
午夜梦回,他也会问自己。
是在他的手术室啊。
他最有自信掌控一切的地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
他什么也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你不是他的狗吗?”秦羽白又骂一旁沉默喝酒的魏易尘,“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你黏着他,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住他,这他妈很难吗?!”
骂声回荡在空旷的墓园,秦羽白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可如果不迁怒,他又怎么能熬过这一年。
喉咙刺痛又干涩,所有的液体都从眼皮下涌出,秦羽白闭了眼睛,微风吹在他脸上,是那么柔和又舒服,这样柔和的春风却是再也吹不到他爱的人脸上。
他做好事了。
他每天都做慈善。
他尽量帮助那些孤儿。
他不发脾气、不自以为是、不傲慢、不虚伪……他什么都改了。
他知道他坏,他知道他错,他全都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