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
“玉质。”素和熙顿了顿,又要向前去,蓦地被裴玉质从身后抱住了。
裴玉质惊魂未定,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眼下乃是一凡人,方才跑得那样快,已超出他的极限了。
幸而他及时阻止了素和熙,不然……万一……万一他的子熙掉入池中……
素和熙得偿所愿,回过身去,郑重其事地对裴玉质道:“玉质,是我失言了,你不过是想报恩才勉为其难地愿意为我暖床,我不该胡言乱语贬低你。”
裴玉质凝视着素和熙,问道:“大公子真的是失言了?真的是胡言乱语?真的不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我乃是块做皮肉生意的好料子?”
“我真的失言了,我真的是胡言乱语,我真的不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你乃是块做皮肉生意的好料子。”素和熙摸索着覆上了裴玉质的脖颈,继而温柔地摩挲着,“对不住,我伤了你,我并非良善之人,玉质,你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我不走,只要大公子不嫌弃我,我便不走。”裴玉质的心脏舒坦了些,“我会好好伺候大公子的。”
素和熙眉间紧蹙:“疼么?”
裴玉质摇了摇首:“不疼。”
素和熙叹了口气:“你有我这个救命恩人委实命苦。”
裴玉质反驳道:“才不命苦,若无大公子,我早已不在这人世间了。”若无子熙,我早已沦为人人可欺的玩物了。
素和熙的手指向上而去,于裴玉质眉眼间流连,他并未亲眼目睹过裴玉质的皮相,不知其皮相究竟如何,但其这骨相当真是无可挑剔。
既有这副美人骨,必定亦有一张惑人的皮囊。
裴玉质的双目微微发肿,面上尽是潮湿。
“对不住,惹你哭了。”他曾对周遭伺候他的奴仆非打即骂,得了一个脾气暴躁的恶名,但他从未以恶毒的语言贬低过任何人的人格。
裴玉质是第一个受害者,他亦希望裴玉质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他满心怅然,适才抨击裴玉质的那人让他觉得很是陌生。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成了他以前最为厌恶之人——不分青红皂白,不顾他人感受,只图自己痛快之人。
裴玉质感知着素和熙指尖的温度,整副身体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他的子熙只是因为双目失明性情大变了而已,本质上仍是那个救他于水火,待他甚是温柔的师兄。
“无事,我已不想哭了。”他正欲将素和熙扶回房去,素和熙的指尖竟是落于他的唇瓣了。
他分明清楚眼前的子熙定不会亲吻他,却下意识地阖上了双目。
素和熙的指尖触到了一处,柔软至极,少顷,他才反应过来此处乃是裴玉质的唇瓣,这双唇瓣令他的手指深陷其中。
他猛地收回手,赶忙致歉道:“不慎轻薄了你,对不住。”
“不妨事。”裴玉质定了定神,而后扶住了素和熙,“我送大公子回房去吧。”
素和熙颔了颔首,一言不发。
外间的棺材已被抗走了,各处点了烛火了,烛火摇曳,使得素和熙瞧来较白日更为颓唐,一分生气也无,双颊略略凹陷。
裴玉质扶素和熙坐下后,恭声问道:“可否容玉质先为大公子包扎?”
素和熙并不觉得疼,但仍是道:“随你吧。”
裴玉质战战兢兢地剥下了素和熙的下裳,这一双磕破的膝盖已不再渗血了,不过衬着陈旧的伤痕,瞧来甚是可怖。
他知晓素和熙对于己身的疼痛并不在意,却又忍不住问道:“疼不疼?”
素和熙并未回答裴玉质,只觉得裴玉质其人太过多事了。
裴玉质得不到答案,并不再问,细细地为素和熙上过药、包扎好,又为其换了下裳,方才站起身来。
他与素和熙重逢仅仅一个余时辰,素和熙却已受了两回伤了,于素和熙而言,他显然是一个灾星。
裴玉质不出声,素和熙浑然不知裴玉质在想些什么。
不过裴玉质在想些什么与他何干?
裴玉质忍着心疼,询问道:“大公子可要用晚膳?”
素和熙其实对于晚膳毫无兴致,但他若不想死,自然是要用晚膳的,遂答道:“你且去传膳吧。”
裴玉质领命,一盏茶后,膳食一一送上来了。
他又问道:“由玉质喂大公子可好?”
素和熙看不见任何膳食,仅能嗅到气味,自得仰仗于他人,遂颔首应允。
裴玉质执起竹箸,夹了一块鲜嫩的春笋送至素和熙唇边。
以前,他总是向素和熙撒娇,要素和熙喂他,而今素和熙喂不了他,便由他来喂素和熙吧。
素和熙叹惜他命苦,其实遇见了他的素和熙才是命苦之人。
腺体残疾、瘫痪在床、右足微跛,如今又是双目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