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都有三分脾气,七分秉性。
一开始,坚决不给张学究他娘写一个字。
总是苦口婆心的说:
“大妹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一个人的好心,却也不够我买新袍子,吃肉包子不是?你家那口子,比我有能耐多了!我给你写了信,岂不是班门弄斧?这可是万万使不得……”
说罢老先生连连摆手。
若是张学究他娘继续纠缠下去,老先生却是也再不言语。
起身就开始收拾摊子回家走人。
往后数次,只要这老先生在市肆上看到了张学究的娘亲,都是二话不说的,起身收摊。
有一回,张学究也跟着娘亲出来游逛。
头天晚上,娘亲答应他今日到这市肆上给他买些零嘴吃食。
好巧不巧的,却是又碰到了那老先生。
老先生先是冲着张学究招了招手,张学究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走了过去。
这处市肆不大,买主卖家互相都是乡里乡亲,知根知底的。
张学究也没有什么顾虑。
待他走到了那代谢书信的摊子前,那老先生把手伸进破棉袍的口袋,捏出来一撮砂糖,放在他的手心。
“尝尝,甜不甜?”
老先生问道。
张学究一把放在了口中,而后止不住的点头。
他也曾偷吃过自己家中灶台上做饭用的砂糖。
有一会吃的多了,怕挨揍。
还把那粗盐粒儿倒进去了些充数。
没曾想那天炒出来的菜,却是入口咸,回味甜。
待咀嚼着咽下去了之后,凑到一块,却是又发苦了。
张学究一入口这菜,就心知大事不好……
趁着娘亲还未反应过来,就借口去撒尿逃之夭夭。
这么一算下来,也是有好些时日没吃过这甘甜的砂糖了。
吃完之后,一伸手,却是还要。
“下次!下次再来!”
代谢书信的老先生用它枯槁的右手抚着张学究的头说道。
接着,便又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起摊子。
“娘,他为何见了你就走?”
张学究问道。
“因为娘做错了事……”
张学究的娘说道。
虽然她并不能理解读书人所谓的秉性和风骨。
但看到这般样子,心里却也很是酸楚。
不摆摊子,就没有收入。
没有收入就会挨饿。
拿到最后,却是连一天一个白皮烧饼都吃不上了。
“做错了什么事?”
张学究问道。
“错在坏了人家的规矩……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办好事,尤其是人家的规矩立了,就不能改!”
张学究的娘亲说道。
张学究听不懂话中的意思。
但看向自己娘亲和那位代写书信的老先生时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尊敬了起来。
他的一位堂叔,现在还在吃书本。
书本怎么个吃法儿?
却是本地对于教书匠的俗称。
教书的,那就是吃书本儿的。
不是有言道,书中自有千钟粟?
那吃书本,吃的就是这千钟粟。
张学究是被他爹领着去拜师的。
那堂叔还算是颇有祖产。
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收拾出了两间空房,当做塾屋,开门授课。
一间屋子转交张学究这样的孩子启蒙。
另一间则是能够提笔写文章的大孩子。
都是本家同姓,自是也好说话。
只不过这读书做学问的事可马虎不得。
这位堂叔客气的轻张学究父子用饭,喝茶。
可当吃完饭后筷子一落桌,立马板正了脸,挺直了腰背,让家人撤去了饭桌,自己高坐在堂上,对这张学究说“
“现在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要心无旁骛,全神关注!不可有二心,不可生三意,不可观旁处,不可问汝父!”
“是,小子定当全神贯注,定当心无旁骛,定当无二心,定当无三意。定当不观旁处,只扪心自省。定当不问家父,只从天顺道。”
张学究说道。
却是一连说了六个“定当。”
这套切口,是张学究在家时,他爹教给他,并且熟练背诵过得。
爷俩不知在家中演练了多少次。
但今日这般阵势,让张学究却还是有些紧张。
前两个“定当”,却是说了个颠倒……
不过这小错,却是无伤大雅。
又是本家子侄,他堂叔不会计较。
接着就是一番可否可否的官样文章。
无非是考评一番张学究的秉性,人品罢了。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