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子,往何未身前坐。
“等你哪日得闲了,我们再去米市胡同,”何未讲到兴致上,凑近说,“那儿不止有谭家菜,还有便宜坊的烤鸭——”
“倒不用改日,”谢骛清在一旁提议,“今日就去。”
两人同时被打断,同时看谢骛清。
她想想,倒没什么,左右要吃午饭的,于是跟着谢骛清一起看邓元初。
邓元初则在心里百转千回地揣摩这位昔日老学长及最不讲情面的谢教员的弦外音,再将谢骛清的行事做派里里外外掂量了一番,最后下了结论——万万去不得。
“昨夜宿醉,头疼得很,是没什么胃口了,”邓元初一手扶额,卖着可怜,“能不能先让我睡几个时辰?”
谢骛清无可无不可。
邓公子如临大赦,死活不肯多坐,讨了西厢房的一张床睡去了。
谢骛清见人一走,便去衣架旁取下了何未的大衣和他的军装,掀帘出来时,被何未夺走了其中一件:“我想看看你的军装和佩刀,等我一会儿。”
大衣还在谢骛清的手里,而夺了军装的姑娘早进了卧房。
谢骛清不大懂军装和佩刀为什么要摆一起看,但至少懂得,女孩子的心事摸不透便不要强行追问,留一线余地才好相处。
他立在珠帘外,等着。
……
何未立在珠帘内,背对他,小心摘去军装上的细小狐狸毛。早该想到,狐狸领都要掉碎毛的,她大衣是白色的看不出,他军装是深色的,虽没粘多少,却显眼得很。
弄妥后,她抬头要走,正看见临窗书桌上有两长条白纸。它们被一方砚台压着,静躺在窗棂的一道道黑影里,被人以浓墨写就了一句送行之言:
“你我终将成尘成土,唯华夏之山海永存。”
字迹是谢骛清的,一看就是为赵予诚而写。
如此轻飘飘的白纸,因为无风,所以静止不动。如同这屋里的一切,桌、椅,书架,留声机和佩刀。静得让她难以呼吸。
“看好了?”帘外人问了声。
她被惊醒,轻“嗯”了声,抱着他的军装低头而出,险些撞进谢骛清怀里。
“不是看佩刀吗?”他向后让了半步,“不见你过去。”
“你……锦被没收,我不好过去。”
他这才记起,昨夜睡到中途起来研墨写字,再没回去床上,没注意这些小事。
何未从进屋见锦被,便想问他为什么不回六国饭店住,后来想想,怕是他这两日不想应酬谁,留在了百花深处,于是话到嘴边改成了:“林副官不帮你吗?”
“我的事历来都是自己做,这卧房,”他说,“从我入住,你是第二个进去的人。”
他接了军装穿上,背对着她,先出了屋子。
谢骛清自然不会单独带她去,两人未到米市胡同,早有人在谭家菜候着。他在京城像入了酒池肉林,天南海北来的朋友日夜相伴。今日来这处吃饭的决定下的仓促,来不及多安排,只约了三个女孩子,两左一右全在谢骛清身边。不过再多佳人,都盖不住席间的一个何二。
何未的名声大,不止于她的离经叛道,更因她确是生得极美。今日她又是扮相隆重,往角落里的椅子一坐,单手托腮瞧着古玩架的侧脸,都够往来食客烙在心里惦上十天半月的。偏她见惯大场面,人家看便看,更能让人生出不少幻念。
端菜上来的人哪怕不认识这是何二小姐,都要在转身时不由自主地多瞧她两眼。
她将一双雕着水波纹的银筷把玩着,筷尾被一条细细的银链子拴着,晃动有声。身边,谢骛清正听左侧那位有着一双深琥珀色眼瞳的小姐说话。
她听着两人说要看文明戏,轻轻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软炸鸡,不想吃,又去夹了块虎爪笋。有人在屏风外站定,低声对候在外的林副官说话。
没两句,林副官进来,望着她和谢骛清这里:“有位公子想来给何二小姐敬酒。”
我?
何未还没说话,桌上人先不答应了:“这是不知今日谁做东吗?”
他们这些陪坐的公子哥哪个不是平日横行惯的,一个时辰下来竟没人敢对何二敬一回酒,算是平生头回知道了分寸二字如何写。其中有几个正遗憾没在谢骛清入京前亲眼见一回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