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潮见步进内室,四下无人,她轻车熟路地拨动书架中的机关,自右手数起第三格内,弹出了一个木匣。
掰开锁头,揭开匣盖,只见里头赫然躺着一卷泛黄的绢纸。
燕潮见的眼神晦暗不明。
其一,她和太子关系恶劣。
其二,她手里握着当年助圣人成功夺嫡的绞车弩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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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洵双手交叉于胸前,斜斜倚靠在宫墙阴影下,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只有冰冷。
他在等人。
不过片刻,有一宫人悄悄推开门扉,探出一颗脑袋,冲他道:“容家郎君,殿下说事情已办妥了。”
容洵半掩着眸没看他,“你转告殿下,这边也办妥了。我方才亲眼瞧见的。”
小宫人点点头,又缩回脑袋,带上了门。
容洵仍一动不动倚在朱墙边,微微晃动手腕,白净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了一片树叶。
他抬手,微眯右眼,倏地一声将那薄薄的叶子掷了出去。
这片树叶是他方才随手在路边灌木丛里捡来的,已有些枯黄干燥,很薄,一捏就碎。
但不可置信的是,自容洵手上飞出去的枯叶在半空中发出唰的一声金玉之响,犹如撕裂了空气。
一息也不到的时间,那片枯叶仿佛化作冷光刃器,弹指间便死死地钉在了与容洵相隔一条夹道的宫墙红砖之中。在艳阳下,反射着杀气的寒光。
容洵却已对这片枯叶失了兴趣,脸上没什么波澜,又收回手闲闲插于胸前。
他望向头顶浩渺苍穹,悠悠道:“公主……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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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猎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尚服局果然准时将两套胡服送了过来,因此福昭的百褶裙没能按时交工,她终是不敢来找燕潮见兴师问罪,便将一腔怒火统统发泄在了宫人身上。
可惜打砸东西时不慎被脚下一个白瓷花瓶绊倒,额头磕在桌角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这会儿还躺在榻上要死不活地叫唤,春猎是来不了了。
不过此事燕潮见并不知晓,她遣人将成安的胡服送去后,便吩咐敛霜把傅四娘的那一份包好。
此次春猎只是皇子公主私下的宴会,圣人并朝臣是不参与的,因此排场并没有太过隆重。
百人禁军护着数十驾华车,青面队旗猎猎舞动,缓缓驶出宫城门。
春猎的地点,在皇城背后的昆林山上。
燕潮见悠哉坐于车中,手里执着一张笺纸,平日素来肃色的脸上也不禁荡出丝笑意来。
“贵主,是傅四娘子的信?”敛霜问。
“快一个月没见,也不知她眼下如何了。”虽信的内容只不过短短几句问候,燕潮见仍小心翼翼地将那笺纸折起来放进匣中。
待马车停稳,宫人们便纷纷上前收拾起供各位郎君娘子能席地而坐的地方。
此次春猎来了许多名门子弟,当然也包括燕潮见的驸马候选们。她心底还记得成安提的那句“江世子也会来”,故下车后同围上来的贵女们见完礼,略略扯了几句闲话,便脚一踩,翻身上马避开人群,向西行去。
昆林山这块地头,燕潮见来过许多回,早就轻车熟路。也没让宫人跟着,往傅四娘信中所说的位置策马而去。
傅家兄妹是为数不多知晓她底细的人,也是她在宫外留的一手“底牌”。当年虞家所制的绞车弩图从圣人手里,到德宁皇后手里,最后落到了自己手里。
真正知晓此事的只有傅家兄妹,圣人和已故的德宁皇后。
二皇子和容洵会万般试探自己,正是因为他们手中没有确切凭据。比起相信德宁皇后毁了图纸,更愿意相信当年皇后临终前把图纸交给了自己罢了。
她在林中驾马奔腾,心里想着要快些将容洵和二皇子的事和傅四娘通个气,因此才没有注意到,前方忽然多了一条横在山林小径上的麻绳。
白马抬脚时,撞上那根绳子,瞬时便失去平衡,朝前倾倒。
马匹嘶鸣,燕潮见不及防,跟着往前倒,手上没有抓住,碰一声就被带飞了出去。
她狠狠地跌进草丛中,身子失衡,直直顺着山坡往下滚,好在反应及时,以手护脸,才没有让地上的石子划伤。
又是碰的一道闷声,背后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斜长在陡坡上的树干。燕潮见不由吃痛皱眉,猛地干咳了好几声。但好在,她没有再继续往下坠。
方才不察,这会儿停下,她才感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生生作痛。
许是牙齿划破了舌头,她抿抿唇,吐出了口血,费劲地一点一点支起身。
身上胡服裂了几条显眼的口子,手上、脚上处处都是被石子划伤的血痕。燕潮见看着被鲜血一点一点浸湿的衣裳,不禁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她中计了。
“……看来不是要杀我。”燕潮见嘴里念念有词,分明四周的环境陌生,廖无人烟,自己更是负伤在身动弹不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