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山石,生着根节盘曲的老松树。昨日刚纷纷扬扬了一场大雪,树梢上都是白的。
他本想拉着方知渊一同去见见师父,后者犹豫了片刻却拒绝了,说是他年少时脾气叛逆,和师父也不怎么亲近,若是上赶着陪师哥去见师父实在太反常,还是下回再说。
蔺负青想着是这个理儿,也没强求,独自上了主峰峰顶。
踏上最后一阶青石阶,他抖了抖衣袖,理了理袍角,莫名地有点紧张。
许是近乡情怯。
两声悠长嫩啼自天际传来。一对仙鹤自云雾之间飞近,盘旋两圈,款款收翅。
分别化为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和一个丰神俊秀的男孩子,翩然落于蔺负青身前。
那鹤妖女孩儿白棉衣,黑罩褂,两条红缎带挽着双环髻,瞧着十二三岁光景,笑嘻嘻地对蔺负青作揖道:“哎呀,青儿来啦!是来见宗主的吗?怎么站在这里不动,快里头请呀。”
鹤妖男孩儿也几乎一样的打扮,只是在脑后束了一个小发髻,也作揖道:“青儿哥哥好久不来了,宗主很是想念。”
这对鹤妖兄妹常年留在主峰之顶侍奉宗主尹尝辛,也是前世的老熟人了。
蔺负青和他们俩打了个招呼,更往里走。
远远的,只见一间小筑俏生生地隐在几株极高大的青松之下,同样是积了皑皑的一片雪。
屋外有个道人,散着发,支着腿,头枕在曲着的手臂上,很是散漫地侧躺在松树下头。
蔺负青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那个人影,一步步朝青松下走过去。
人影渐渐清晰起来,果真是他的师父,是虚云宗宗主,虚云道人,仙界最强的渡劫期大能之一 ,更是当初传授给他逆溯时光的重生禁术之人。
尹尝辛。
师父还是一件灰色道袍,容颜清瘦、长眉细目,气质也是记忆中的——用知渊的话说,“又懒又颓废又孤高不可一世的死样儿”,闭眼睡觉的时候活像只大灰猫。
蔺负青不禁略微恍惚。
他好似入梦,又好似幡然梦醒。
与大多仙门子弟不同,蔺负青虽然根骨奇佳,资质惊人,却并不是仙界出身。
他是凡俗界的孤儿,从小流离辗转,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八岁那年,是尹尝辛将满身血污的他从战火纷飞的尸体堆里拉出来,带上了太清岛虚云峰,带上了浩荡仙途。
仙人抚我顶……
……结发授长生。
“青儿。”
闭眼躺在青松底下的尹尝辛忽然毫无征兆地开了口。他翻了个身,将眼皮散漫地一掀,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怎么,为师的脸上有东西?”
他一双斜长眼睛天生微微上挑,瞳色略淡,的确给人些许孤高散漫,目空一切的感觉。
“没有。”
白袍少年很乖巧的往前跪坐,轻轻说:“一个人闭关多日,嗯……有些想师父了。”
修仙之人,尤其是天资很高、少年有为的修仙之人,外貌往往比真实年龄稚嫩不少。
蔺负青和方知渊都是如此,前者尤甚。
只需把那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神情收一收,清冽眼眸一抬,就是如初雪般纯粹的柔软少年。
尹尝辛摇头笑了一声,坐起来:“嚯,傻孩子。修行之途漫漫遥遥,一个人的日子多着呢,必须耐得住寂寞。”
蔺负青垂眸点头,“青儿知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
在那条他走过的修行之途上,师父陨落,师弟师妹散落天涯海角。他和方知渊一南一北,明面上做着正邪殊途的死敌,几十年不能相见一回。
他自然知道什么叫一个人的日子。
什么叫寂寞。
“知道就好。”尹尝辛眉头一松,继而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又抖了抖道袍上的积雪,这才伸展开双臂,“是闭关无聊了吧。来,师父抱抱。”
蔺负青敛去那些芜杂的思绪,探身贴进师父的怀抱里。
好久没被师父抱过了,他满足地将下巴搁在尹尝辛肩膀上,蹭蹭。
一股暖流从心坎儿里涌到四肢百骸。
尹尝辛的手掌揉了揉他的脊背,道人哄着他的小徒弟:“嗯,乖孩子,青儿是好孩子啊。”
又悠悠问道:“你的鱼和星星,还在闭关呢?”
虚云宗主有个怪癖。
从来不肯好好儿唤他那几个弟子的名字。
所谓鱼,是指鱼红棠,虚云宗六位真传弟子中排行最小的小师妹,蔺负青幼时捡来一手养大的女孩儿;而所谓星星,则是命犯祸星的方知渊。
他们三人当年可说是青梅竹马,亲兄妹般一起长大,在六位师兄妹间也是关系最好的。
显而易见,他以重生禁术逆溯因果回到的这个节点,恰好是他们兄妹三个相约一同闭关的日子。
若是记忆无错,那时他刚刚有所顿悟,境界急需稳固。而方知渊与鱼红棠则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