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贾母便醒了,只是说起胡话来,嘴里一时叫着“敏儿”,一时又“宝玉”“玉儿”的叫了起来。
琥珀心里着慌,忙吩咐人将老爷太太们都请了来,贾政等人正在外头拿了银子四处打点,忙得焦头烂额,夜不能寐,如今得知母亲只恐是不行了,都慌忙的从床上爬起来,一起到了贾母房中。
阖府人等全部立于一堂,贾母胡乱叫了一回,一时睁开眼睛,叫众人都在,便只招手让宝玉近前,抓住他的手细瞧了瞧:“好孩子,以后还是很该用功读书,争口气罢!”
又叫了凤姐过来:“你从来最是个挣强的,我倒担心你过刚易折,如今瞧着倒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宝丫头呢?”
宝钗忙也站到宝玉旁边,贾母道:“你们两个以后多操持这一家老小的事务,我也可放心的去了。”
凤姐泪流不止,抓着贾母的手悲声道:“老祖宗福寿绵长,这一时的病痛不碍事的,今儿还有个喜事要告诉您呢,我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只怕是又要给老祖宗添个重孙了。”
贾母听了,连声道:“好,好...只可惜了林丫头和云丫头瞧不见了!”话还未尽,便已没了声息,就这么去了。
贾府上下一片哀声,王夫人如今管着家,便由着她来操办丧事,凤姐有了身孕,更是不肯插手。
死讯送到苏州,林如海连忙派了人送信给黛玉,自己连夜领了林慎之去京城奔丧。
黛玉得知消息,悲恸不已,想起原先外祖母殷殷慈爱,一时如同刀绞。又暗悔自己当日不该为着宝玉的事情跟老祖宗闹了些不快,便渐行渐远,让外祖母伤心。如今人走了,总要回去灵前尽尽孝道,便忙让云舞去收拾东西,徐绍清也不好阻拦,只得去安排人等护送黛玉上京。
黛玉便起身去瞧福哥儿,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带了福哥儿一起走,如今是一日离了他这心里都如同油煎似的,只是此去奔丧人多纷扰,万一再有个好歹,自己也活不了了,好看的小说:。一时又想起自己月信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又恐已经有了身孕,黛玉思前想后,只是拿不定主意。
一会儿抱香送了几个菜上来,让黛玉先用饭,黛玉闻了这气味,只觉胃里翻江倒海般,“哇”的一声吐了起来,黛玉便真有几分确定了,林嬷嬷在一旁看了,劝道:“奶奶还是别去了,老太太知道你的心意也就罢了,我瞧着一来哥儿年纪小,如今离不得您,二来如今只怕是又有了,恐怕不适宜舟车劳顿。”
黛玉没法子,只得让人请了大夫来,梅大夫把完脉,抚抚胡须笑着道:“恭喜夫人,夫人又有喜了,您身子康健,这两个月仍只需好生静养,稳固胎儿便是。”
黛玉听得果真是又怀孕了,只得打消了上京的念头。让人送走了大夫,就见徐绍清眉开眼笑的进来了,走到黛玉跟前笑嘻嘻的伸手抚上她的肚子,“大夫怎么说?”
黛玉嗔怪道:“还能怎么说?都怨你,如今也没有法子再上京了。”
徐绍清将黛玉拉近怀里,贴在耳边道:“如何能怨我?你不舒服么?嗯?”
黛玉臊得脸通红,啐道:“真不要脸,你再说这些浑话我可要恼了。”
徐绍清知黛玉面皮薄,忙止了话不再打趣她,怕她一时臊不过真不理自己了。又道:“既然怀孕了,没办法去也是正常的,备了礼,送个信过去就罢了。福哥儿现在会认人了,更是一刻也离不得你。”
黛玉只得依了,遂安心在家养胎不提。
荣国府因着在敏感时期,一时倒是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贾母的丧事也不敢大办,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赫赫扬扬,只将荣府上下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楼立时竖起,贾政等人报了丁忧。皇上得知老太君过世,倒是赏银千两,谕礼部主祭家人们各处报丧。
贾赦贾政心中倒有些欢喜,想来是老太太的死勾起了圣上念旧之情,只当风雨已过,不免又有些放松得意了起来。
探春回来送殡,见丧事简陋,安排得毫无章法,去了凤姐那寻她说话。见凤姐正靠在美人榻上闭目休息呢,红儿在一旁站着,见了探春进来,忙躬身请安问好。
凤姐听得声响睁开了眼睛,见是探春,忙坐起来道:“快来坐下,这府里忙忙乱乱的,你挺着个大肚子,一时叫人冲撞了可怎么好?”
探春见凤姐面色晦暗,形容憔悴,便问:“你如今也怀了身孕,如何看着反倒这般憔悴?纵是伤痛,也很该保全身体才对。”
凤姐叹了口气:“我现如今虽说将这家事都交了手,可老祖宗殁了,想着她素日里对我是再疼爱没有的,见了她丧事这般不成样子,我如何能不去帮着料理一二。才觑了个空回来歇会子,让平儿替我在外间料理着呢!”
探春知道是王夫人在操持,倒不好多说什么,只抹着眼泪叹道:“老太太疼了我们一场,生前尊荣无限,如今却是这个样子七颠八倒的,叫人怎么不难过?”
凤姐听了,眼睛也红了起来:“巧妇难为无米粥,银钱不趁手,这事怎么办得好?如今都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