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歌挑挑眉,本想离开,但那埙声中一股激荡的劲气,却诱使她走过去。
踏过一丛丛野草,推开半掩的宫门,她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满头银发的女人。
安详地坐在太阳底下,手持一只埙,极缓极慢地吹奏着。
埙声很苍凉,却带着股隐忍的刚烈。
微微眯起眼,夜璃歌静静地看着她,一直没有作声。
一曲罢。
女子抬头,弯起眉眼,流露出一丝安详的笑。
“你是谁?”
“这重要吗?”
夜璃歌再没有说话,抬步迈进去,站在破瓦砾堆里,细细地端详着她。
从眉目五官上判断,她年轻时,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夜璃歌略怔了怔,依稀想起件典故来——有次无意间,听老宫侍的谈话提及,说傅今铖曾有一名宠姬,乃是北宏才色双殊的名媛,可是入宫不到两载,便被禁于冷宫之中,从此再不曾有人见过。
那是多少年了?
大概没有人知道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寂寞,竟然没有把她折磨得疯掉或者傻掉,而是镀炼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沉凝与淡定,好看的小说:。
夜璃歌忽然间肃然起敬。
“你想离开吗?”
“嗯?”
“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或者,你有什么愿望,我也可以帮你——”
“那就给我一家书斋吧。”只说了这么一句,女子便打住了话头。
“好。”夜璃歌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
“这个送你。”女子抬起枯瘦的手,伸到夜璃歌面前。
看了她一眼,夜璃歌接过那只埙,细心地放进腰间锦囊,转身朝殿外走去。
……
“璃——”
傅沧泓的唤声,在夜璃歌踏进殿门那一瞬间收住。
他看到了她满脸的不快。
“只是出去走了走。”收起自己的抑郁,夜璃歌扬唇微笑——自从上次傅沧泓“酒后吐真言”,她已经习得,在他面前控制自己的情绪,至少不“发作”得那么厉害。
“累了吧?”傅沧泓没有追问,而是上前扶住她,将她送到榻边,“听曹仁说,你今天教训那些宫女了?”
“算不上教训,只是查了查。”夜璃歌说着,抬眸往他脸上瞧瞧,“你——”
“什么?”
“没什么。”夜璃歌摇头,往后躺倒,合上双眼,“厨房里有新鲜的鲫鱼吗?如果有,让他们做碗汤来。”
“好。”傅沧泓赶紧答应,起身叫进曹仁,如此吩咐一番。
少时,曹仁领着宫侍呈上御膳,趁夜璃歌喝汤的当口,傅沧泓想了想,道:“你现在怀着身孕,实在不宜操劳,若不然,就让曹仁接手内宫的事吧。”
“曹仁不行,”夜璃歌当即否决,“他要日夜服侍你,根本脱不开身。”
“那就再找个可靠的人。”
“这事我会放在心上,你不必挂怀。”夜璃歌微微一笑,伸出小拇指,“说好了,后宫的事,全交给我。”
“行。”傅沧泓点头。
“对了,这宫里,是不是还留着很多,傅今铖宠幸过的女人?”
傅沧泓一怔。
“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是都交给你吗,你看着办好了。”
“那好,”夜璃歌唇角往上扬起,“我就把她们全放出宫去,还有那些想离开的,都统统打发走,你可愿意?”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傅沧泓浓眉一挑,“若真如此,正落得清净。”
夜璃歌莹眸漾动,上上下下地细瞅着他,确定他十足坦诚,才敛起心中那一丝疑虑。
她本不该怀疑他,也不想怀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