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出千嶂岭的路上,几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琥珀颇有些惊讶李修下手的狠辣,在一剑刺死南浦之后,竟然还将他削首泄愤。
以他对李修的认识,不到万不得已,这个男人不愿轻易伤人性命。
由此可见,南浦恶作剧一般的念头让珊瑚假死在李修面前,竟是造成他最终死无全尸的缘由。
而李修心中则顾念的更多。
他们一行人不断触碰那位长清教主子的逆鳞,恐怕已经成为了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要处置而后快。
此次南浦的埋伏他们侥幸逃脱,下一次的危险估计不会让他们等太久。
足足又花了两日,几个人终于走出苍茫的山林,回到了位于山谷之间的黄土马道上。
接连数日的翻山越岭,又经过了一场厮杀,几人的状况不能不说是狼狈至极。
衣衫被汗水和潮气洇湿,头发也粘腻腻地贴在脑门上,红褐色的泥巴一直溅到膝盖,更别提脚上的靴子了,连本来的颜色都看不见了。
绯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在脸颊上留下三道指痕,她嘟着嘴对李修道:“我还以为能跟王爷混在一起,肯定都是耀武扬威,前簇后拥的风光日子,哪知道这么惨!”
李修歉意地笑笑,又指了指琥珀:“要怪也该怪你的夫君啊,谁让你的婆家在深山里。”
琥珀赶忙安慰道:“等咱们取回了车马,赶到下一处市镇,就给你找最好的客栈休息。”
绯烟环臂抱住琥珀,嘻嘻笑道:“还是你最懂我!”
她又催促着其他几人:“快点走!本大小姐等不及要沐浴了!”
然而,让几人没有预料到的是,当他们回到寄放车马的村子,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待他们。
曾经打过交道的钦差大臣尉骔正垂手立在村口,身后跟着黑压压一队侍卫,全部身披铠甲,腰悬长刀,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不可谓不壮观。
“他怎么会在这里?”阿海嘀咕道。
李修摇头,带着众人走近。
尉骔看着他们走近,是在没忍住嘴角的抽搐,这位幽州王真是一次比一次让人大开眼界。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穿着夜行衣当反贼,这一次干脆就破衣烂衫,跟乞丐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很好地压抑了自己的惊讶,十分恭敬地下跪行礼道:“卑职见过王爷。”
身后侍卫随即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露出远远躲在后面偷看的几个村民,大家都在纳闷,为何这些官爷要给几个布衣年轻人下跪?
李修低声问道:“尉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尉骔朗声回答:“卑职奉陛下之命,带领仪仗前来恭迎王爷回宫。”
李修蹙眉:“他的诏书上并未提及此事。”
尉骔回答说:“陛下顾念兄弟情谊,想让王爷风风光光回到都城。而且,唯恐路上遭遇不测,所以要多带些人马护卫王爷。”
阿海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心想,早不关心晚不关心,偏偏在我们一场死战之后才出现,难不成本来是打算给我们收尸的?
绯烟在后面跟琥珀咬耳朵:“你说,他知道咱们在山里遇见了南浦那家伙吗?”
琥珀微微点头,神色严肃。
千嶂岭并不在回都城的路上,他们几人是为了回乡才绕路而来。
尉骔不早不晚地出现在此地,摆明了要告诉他们,皇帝陛下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修看了一眼珊瑚,对尉骔道:“我不喜欢大张旗鼓,你带着人先回去,我们随后跟上。”
绯烟插嘴道:“而且,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我们可看不上,真遇到麻烦,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尉骔装作没有听见她的话,声音依旧清朗:“王爷,您是知道宫里的规矩,请您体量陛下的一番苦心。而且,”
他故意顿了一顿,语带犹豫道,“恕卑职直言,王爷眼下的境况,是在有损皇室威严。”
“什么?”绯烟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怒道,“李修,这芝麻官儿瞧不起咱们!”
李修对绯烟感激地笑了笑,让她别生气,沉吟片刻之后他平静地开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有劳尉大人了!”
“卑职不敢!”尉骔这才起身,迎接王爷先进村子暂且休息片刻,随后整顿车马,启程回都城。
几人走进村子,发现这里的村民全部被撵到了村子的一角,禁止打扰到王爷。
村中的空地上停放着一辆奢华的马车,两匹体态,毛色几乎一模一样的骏马正低头喝水槽里的水。
尉骔道:“这是王爷的车撵,还请王爷不要嫌弃粗陋。”
阿海嘀咕道:“这玩意儿要是粗陋,那我们先前坐的马车就是破烂儿了!”
说话间,两个身着浅色罗裙的女子从一处村舍中出来,一人手中捧着铜盆,另一人捧着托盘,托盘里放着洁白的手巾,袅袅婷婷地走近,在李修面前施施然跪下,娇声道:“请王爷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