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接下来去哪儿?”车里一片寂静。是的,这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在邱予凝干脆地挑好了一副小巧的亮片耳坠、快速结束了珠宝行之旅后,接下来的“二人时光”要怎么打发?
“其实还有一副螺纹圈式耳环也很不错。”谁知予凝闲扯了一句。
“所以再进去选选?”
她又干脆地回复,“不。”
所以果然是闲扯。陈威抚摸了一下唇边的胡茬,“去爬山怎么样?你不是画家吗?我想多看美景对你有好处。”他对自己的自问自答感到欣慰,至少这是有章法的,也符合逻辑。
“这附近的山我都爬过的。”显然,提议不符合客人的想法。
爬过也可以再爬啊。他很想驳斥她。照你这个逻辑,就不会有人反复爬山、天天跑步了。
“那么你想做什么?”他决定以问句来对付难搞的客人。
“我想去墓园看看父母。”说这话时,她的身子依然保持安稳,声音也毫无起伏,“他们去世多年,我很少祭拜。伯父将他们安置于此地也有三年了,我是该去看看了。”
陈威默默发动了车子。一路上多半是舒缓的上坡,少有颠簸。墓园位于丘陵环绕、溪水丰盈的地带,抵达之后,他留在车里闭目养神。这地方虽然静谧,却让人感觉阴冷,何况祭拜父母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也的确悲凉。而且,尤其对陈威而言更为悲凉的是——再怎么想,生身父母在头脑里都是一片空白——所以,这样的他没有根,没有从前,一无所有。想到此处,胸口仿佛挨了一记重拳,猝不及防地闷疼起来。
“你还好吧?”清亮的声音传进耳里。他睁开眼,一张双颊绯红的面孔映入视野,他第一次意识到远道而来的孤独之客是如此美丽。
“不知道,”他心情复杂地说了实话,“我不喜欢这里。”
“可以理解。”她收回关切的目光,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很多人都不喜欢这里。”
“并不是忌讳或者害怕。”陈威觉得有必要加以说明。
“我明白。”她朝他微微点头。就此,陈威知道已无需多言了。
“接下来去吃饭怎么样?”车子重新回到繁华的商业街区,美丽的同伴适时提出了建议。
陈威瞄了眼手表——非常体面的限量版手表,当然是前老板送的——下午两点,的确该饿了。
在餐馆里赫然遇到霍氏兄弟是个意外。餐馆是予凝选的,她自己明白无甚可怨,只是到此时仍然期望一切巧合只是错觉。
“真是巧啊。”冷彻而熟悉的声音击碎了期望。
“是啊,巧了。”陈威因顾及着礼节而回应了霍深川,随即朝向自己的现任老板说,“至少我请假的理由真实准确地被您看到了,也挺好的。”这真是蹩脚的幽默。他心想。
“挺好的,不打扰了。”深让的声音闪着亲切的光泽,神情也恰到好处——既友好又不过于热情。随即,他又将视线化为压力,落在自己兄长的脸上。深川果然没有再说什么,专注地吃着自己面前的意大利面……
——所以对于女人……也是同理吗?
——这就要考验你的领悟力了。
——可你是我哥,许多事情应该挑明了教我,让我少走弯路。
川王在头脑里回味着昨日与深让的湖边对话。我就说嘛,原来那小子把我和予凝的一切都告诉了深让。这个多嘴多舌的小瘸子!他在心里反复问候了邱小成。
予凝也终于找到位置坐下来了,虽然选择了这家餐厅里最为远离霍氏兄弟的桌子,但是,这是个本就不大的餐厅啊。接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心慌意乱变得难以遮掩,以至于任由陈威自作主张地点了菜,自顾自地吃起来。“没办法,太饿了。这几道菜比较快,如果不合胃口,改日再请你吃别的。”他不动声色地宽慰她,她也只得勉强笑了笑,含混着说,“还好,我不怎么挑食。”然而每咽下一口食物,心口便会紧缩一下,可以说这顿饭吃得惊心动魄的。
“虽然饭菜的味道又腻又重,但我倒是吃饱了。”归程,陈威略略降下车窗,让微风涌进来,“你和霍深川……”他停顿了几秒,面色平静地说,“应该有故事吧。”
“也可以说是事故……”她倒是没有恼怒陈威的冒犯,稳稳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总之不值一提。”利落的短发以及温暖又精致的梅和婷珠宝行新款耳坠儿皆随微风飞扬,向四下散播着生动而随性的美感。归根结底,她是个成熟的女郎,虽然也必定经历过特别不成熟的阶段。陈威点了点头,两个人就此沉默。
“今天就到这里吧。”罗利,傍晚,洛氏庄园的阮秋绣房里,自尔湾归来后再次友情客串了心理医生的胥驰把烟拧灭在水晶大烟缸里。
“希望你不要再来了——我不想总是重复这句话。”火力十足的视线射向魔王的脸。
如常那般,魔王毫不退缩地加以抵挡,“你知道的,我并非因你而来,所以有什么话跟风云说去——我也不想总是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