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不眠之夜。
原本尚早的家主大选,一朝便要来临了。
如此庞大的宫家商脉,总号难以计数的财富,掌控天下商路的人力。试问谁人不想继承?谁又不想成为家族巨轮新一代的掌舵人?
此间,唯独星河睡的安然。
因为……她实在太困。
长安号的事情,自有独孤莫云去操心。眼下她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养好精神,明早高高兴兴地出现在外祖父面前。
一夜长梦,依稀难辨。
朝日初上,早早起来,梳洗好出门。高高兴兴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尚不知和外祖父。
“尚大人,外公,怎么这么早?”
“不早了,天香楼的茶点快要卖光了。”
尚不知也不看她,调转了宫泽的轮椅便往园外推。
“等一下,我家膳堂的白案师傅就是天香楼挖过来的。还去什么天香楼?而且外面风那么大……”
星河的话,全数被丢在空旷的院落中。
转眼间,前方两人已经出了月门。
她连忙唤丫头拿了件披风,急匆匆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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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车,家仆们将宫泽移上轮椅。
前呼后拥一大阵,大摇大摆地进了天香楼。占下厅堂大半的客座,又要了间临床的厢房。
乘家仆们安顿外祖父的功夫,星河把将尚不知拉到门边,疾言厉色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外公身体这样差,你还带他来有这么多闲杂人等的地方!”
“待在厢房里,哪有什么闲杂人等?”
尚不知啧了一声,“早晨我去向爷爷请安,问他想用什么早膳。他自己说的,要来天香楼。他还说,这里的麦饘味道最正。”
“麦饘?!”
星河直摇头,“不行!麦饘又粗糙又不易消解。还是让厨房熬一碗籼米米稀来。”说罢便要出去。
尚不知一把扯住她,“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尚未出嫁便急着当家做主?想决定别人吃什么,等你当娘了再说!”
没想到他会顶嘴,星河张了张嘴,想说自己确实是要做娘了,可又觉得与他多说无益,只能吃瘪地瞪着他。
尚不知反手推她回房里,扬声道:“你只管陪宫爷爷坐着说话,早膳我去点。”
……
家仆们收拾好地方,便一一退了出去。
尚不知凑在宫泽面前道:“宫爷爷,阿衍她不想让您吃麦饘,不过咱们不用理她。”
宫泽笑着点头,“好,好,还是尚林乖顺。我家小沁儿呀,和她娘一个脾气。”
星河避开外祖父,白了尚不知一眼,低声道:“阿衍不是你叫的。还有,你不用回京?不用处理政务吗?”
“我不是在这等……”
尚不知自觉失言,硬生生吞回了后半句。
他在等外祖父离世……
星河心头一凉。
今日,外祖父的气色看起来比昨日更好,让她几乎忘记了他身上的毒……
察觉了她的异样,尚不知连忙岔开话题道:“你还不知道那帮老臣嘛。我告假离京,他们可欢腾得很。偶尔这样,还能多讨人喜欢,不至于把他们都给得罪光了。”
星河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心神,不让外祖父察觉到异样。
她顺着尚不知的话题说道:“齐君年幼,根基不稳,要想推行新政,光靠你是不行的。我看渤海的秦王不错,他虽然远离朝堂多年,但是生母蒋太妃与先皇之母孝慈太后是同族姐妹,听闻两人过往情谊不错。若是你能请到秦王回朝,对革除弊政,肃正超纲,一定大有助益。”
“已经派去了三批人,可秦王就是不肯答应回京。”
尚不足叹息着,却猛然回过神,指着星河啧舌道:“你不是在我朝中也安排人了吧?糟糕!连你都知道了,我想请秦王回朝的事情,必然瞒不住了!”
没理会他的问话,星河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请呢?”
尚不知连连摇头,“我力主推行新政,在朝中树敌颇多。若是贸然去请秦王,会给他招致麻烦的。”
星河不由发笑,“尚大人倒是很君子。常言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既然朝中阻力这么大,你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定要推行新政呢?做个富贵荣华的太平官不好吗?”
听了她的话,尚不知表情忽然有些严肃,认真地回道:“我朝历代久远,皇族和文武众臣都过惯了太平日子。然而士族盘踞倾轧,争权夺利,致使冗官冗员庞杂;常年兵将不相习,朝廷兵马积弱,无力御外敌平内乱;大兴土木营造,耗费巨赀,税负徭役沉重。积重难返,沉疴难愈,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唯有忍痛革除,方有一线生机!”
没想到随口一问,尚不知竟如此慷慨激昂,惊讶之余,星河也为他的处境感到担忧。
她眼珠一转,眉睫闪动道:“昨日,我查过洛阳总号的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