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陛下到如今还是耿耿于怀,这事我也有责任,这便去向陛下请罪!我皮粗肉厚的不怕挨打,小九儿不一样,再要这么打下去铁定会打坏的!”
赢城邺眼角微微一挑,冷冷笑道,“陛下正在气头上,大哥这时候去认罪只会火上浇油,放心吧,她不会有事!”
宣肃闻听蹙眉,些许不悦,“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少雨,不去替他求情也就罢了,怎能这般无动于衷?”
赢城邺不以为意,漠然一笑,道,“陛下此次微服出宫,除了我们,朝廷上下宫中内外怕是都被蒙在鼓里,大哥以为,他此番长途跋涉大费周章究竟为了谁?”
“你的意思是……”
宣肃一瞬犹如醍醐灌顶,待得明了,不免又有些唏嘘,叹息着道,“想不到那些传言竟是真的,小九儿怎么说还只是个孩子,又是……陛下未免也太心急了些!若然传扬出去,叫小九儿日后如何自处?”
“所以……”赢城邺沉默片刻,望向亭中正在受罚的少雨,眸光幽深,不动声色,“她这个时候吃些皮肉苦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宣肃黝黑的面庞霎时飞上一抹不自在的红霞,垂下头悄声道,“尽量拖到陛下回宫吧,到时我再想办法,把小九儿留在身边,省得回去要被……”
话音含混堵在喉间,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褚帝在心中默数到四十余下,仍听不见少雨半句求饶,见她趴伏在桌案上一声不吭,只是浑身颤抖粗粗喘气,俨然已有血印浮现,想来衣料下已是体无完肤了,一时不由心疼盖过恼怒,冷哼一声,将手中荆杖忿忿摔在地上,微一抬手,示意那两名侍卫将少雨松开。
少雨缓缓滑去地下,倚着桌案咬牙忍痛。此时的她,面色青白,从头到脚皆已被汗湿透,全然没了人样。已到这般境地,她头也不抬,硬是不愿向褚帝吐露一个字。
他冷笑着看她,偏要挫去她这一身强撑的锐气,“把她送去朕的房间,朕要亲自为她上药!”
刹那间,如罹雷亟。
少雨骇然扬头,却说不出话来,急怒攻心,便觉眼前一黑。
两名侍卫应声领命,弯腰便来扯少雨,却被她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狠狠拂开。
去他房里?!
由他上药?!
这仿佛是迄今为止她所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可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她双目通红眼睁睁地瞅着他,半晌,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这几个字说完,她就如被抽空了一般,魂魄也好似离开了身体,从此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陛……下,少雨知错了,求陛下……求陛下放过少雨……”
褚帝低笑一声,目光转瞬变得柔和,刀削斧凿般冷硬的面部线条亦如被春水化开,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凑近她耳畔,伸手摸了摸她被汗水湿透了的鬓发,温声轻道,“真是孩子气,受了伤就应该乖乖上药,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说罢,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两名侍卫惶恐上前想要帮忙,他却笑着道,“不用你们了,朕自己来!”
少雨强忍臀上剧痛,满心只想挣开,身子却是酥软,使不上半分力气。
他的语气甚为温和,同方才判若两人,然而听在少雨的耳朵里,却只觉毛骨悚然。
她绝望地掐紧了拳头,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里。
想哭,想叫,想疯狂地逃。
来一个人救她,随便是谁都好,她只想逃离眼前人的魔掌。
师傅,你在哪里,你不要少雨了么?
谁来救救我……
褚帝转身瞥见凉亭外候着的两个人,一面大步走近一面点头沉声道,“天大的事明日来奏,朕很忙!”
少雨昏昏沉沉中察觉身前依稀立着两道黑影,错身的刹那,猛地伸手揪住其中一个黑影的袍袖,吃力地哀求,“救……我……”
褚帝眸色一戾,冰凉大掌覆上她手背,不由分说用力扯下来,“朕说过,不要耍小孩子脾气,朕不喜欢!”
语毕,衣襟掠风,人已去远。
“这可如何是好!”宣肃跺脚,急得两手直搓。
赢城邺凝眸望向褚帝怀中少雨那虚弱的身影,虽离得那么远,却似乎依旧能够感觉到她在颤抖,低头看着自己的袍袖,已被少雨抓出一团褶皱,久久不曾平复……
屋外细雨飘零,扑面微寒。
少雨浑浑噩噩,半梦半醒中只觉四周围寂静无声,耳边却有什么渐渐响起,噗通,噗通……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一瞬濒临到极致,鼓膜险些就要炸开!
那是她的心脏在剧跳。
眼前似有人影晃动,继而在她耳边低语,她无力地向着那道人影呢喃,“救我,师傅……”
黑暗,燥热,潮湿,阴冷……仿佛坠入最深的潭底,无法呼吸,不能睁眼。她痛苦地低吟,浑身一半烈火,一半寒冰。
褚帝眸中掠过毫不掩饰的后悔,若非一时怒极下那样一番重手,此时的少雨,想必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