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抬起头,隔着密密人群,望见赢城邺挺拔修长的背影,他的周遭如临天界,朦胧似幻,玄黑大氅衬托出他凌厉张狂的气质,却又将他的邪魅不羁完美无缺地融入在内。
“很久以前,五哥原本……就差点死在大哥的手上……”
身下云昭蓦地开了口,少雨垂首掩去眸中的纠结,将下颌轻轻搁在他湿透了的颈间,哽咽地低语,“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云昭长吸了口气,眼底有隐忍的闪烁,“‘他’将我们关进设有层层关卡的豹笼,让我们自相残杀,想要活着出去,就必须杀掉那些曾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五哥……是杀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才闯过那一关的,遇到大哥的时候,他已全然失去活下去的意志,一心只求速死,大哥心软,不忍杀他,然而他们当中就只有一个人才能走出那最后的一道门,只要推开那道门,便是生天。
就在大哥五哥都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候,‘他’出现了,并且没有因五哥最后的软弱和退缩而下旨杀了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在你杀死自己的亲哥哥时,你就已经过关了!’,便亲手为他们拉开了那道生死之门……”
话未完,内息些许紊乱,云昭放缓了脚步,少雨觉察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蓦地张臂将他抱紧,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呢喃,“别说了,也别再去想过去,死者长已矣,剩下的我们还要活下去,开开心心地活下去,既然来到这个世上,难道就不应该珍惜眼前的一切吗?”
云昭浑身一震,霎时恍惚,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的耳语带着如絮的温暖一点一点覆上他心头,瞬间驱散了无边寒意。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双手却将少雨揽得更紧。
乌云低垂,几乎快要当头压下,眼前万仞高峰夹一小径,两侧深渊之中乱石穿插,有如怪兽狰狞獠牙。朔风刚烈,殿后的战马已不慎滑落下去数匹。
少雨抬头望去,大雨之中障雾迷茫,聚拢消散,缥缈无定,她的心在这一刻忽然间动摇了。
眼前,是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却要被无辜卷入到师傅的权势争斗中去,先前若非赢城邺反应得快,及时调兵入山,数十万大军只怕将葬身在湄沧江滚滚汹涌的浪涛里,也包括……她自己。
心口蓦地剧痛,痛得咬牙瑟缩,云昭感受到少雨的异样,脸色一变,慌忙扭头,“你怎么样?”
语声刚落,一道黑影急掠而近,两人齐齐抬头,便见赢城邺玄黑大氅猎猎当风,已稳稳立于他们眼前,“再坚持一下,这里山险路滑,等到了山顶开阔之处,大军安营扎寨,让你们歇个够!”
话是对着云昭说,冷冽无温的目光却落在少雨失血苍白的颊上,骤然伸手,不由分说将她从云昭的背上拎下来,往自己的肩头一按。
少雨的一颗心霎时漏跳了半拍,想要推拒,却根本使不出力气,只得乖乖趴伏在他肩头,一动也不敢动。
“江水已快漫至山腰,不止大军的退路被阻,连军粮的补给线路也断了,换句话说,这江水一日不退,我们便要被困在山上一日,你师傅真的好手段,料到使团就算避过此劫,被雨水浸泡后的军粮也将难以为继,他以为他真的能把我们困死在这山里么?”
少雨脑中一轰,想也不想便咬牙切齿地道,“不是师傅,师傅绝不会这么做!”
赢城邺一声轻笑,不辨喜怒的声音穿过雨声而来,“哦……你就这么笃定?你了解他有多少?这一趟,他命你跟在宣肃身边,真的仅仅只是离宫避祸这么简单?”
惊雷炸响,天地颤栗。
少雨脸色刷地惨白,圈在他颈间的双臂开始发抖,无法控制。
这个人,究竟知道了多少?
咬紧嘴唇,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他半边侧颜,银色面具在忽明忽灭的闪电映照下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露在外的下颌曲线精致如同雕凿,一眼望去,轮廓深刻,线条分明,这样的一张脸,邪魅俊美,令人目眩神迷。
带着面具已是如此,面具下的容颜又该是怎样的夺魂摄魄……
少雨心头猛地一跳,一只手像是没了知觉一般缓缓抬起来,颤抖着伸向她眼中那仿佛流溢着奇异光彩的面具,她想要看一看,面具下的他到底掩藏了多少秘密,自他们初相见的那一天起,这些秘密就已然令她疑惑,令她着迷,令她想要一探究竟。
此时的她,脑海中已抛开一切,只想,揭下它。
手腕骤地一紧,被他伸手攥在掌中,少雨霎时回神,意识到自己恍惚中的举止,颊上腾然红透,预料中的剧痛没有传来,他掌心的热度却源源不绝渗入她皮肤。
“小东西,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否则……你会后悔……”嗓音低醇如惑,少雨身子一僵,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局促地扭了扭身子,窘迫得想要寻个地缝用力钻进去。
“你师傅,和我有约定。”
赢城邺接下来的话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乍起的一道电光,刺得少雨瞳孔骤紧,霍然撑起身子,几疑自己听错。
“所以……从这一刻起,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