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却不在乎,能够活过第一战,已经足够这些战场新丁们乐呵了,更何况还能和亲人们一起过节,那更是意外之喜。
虽然牺牲了两百五十多人,可细细一数,全部都是新兵,也就是新来的那些民壮,他们大多没有家人,为了悼念他们,刘枫惯例地先办了葬礼,再庆佳节。
挽歌还是那首挽歌,只是唱得人多了,哭得人也多了,哭过之后,把泪抹干,重新挺起胸膛,新兵们的第一堂课才算真正通过了。
新来的五千妇孺是个头疼的难题,刘大帅下了动员令,鼓励全体民众发扬风格,每家每户领两个回去过年,待年后再具体安排她们的生活。
大家都是苦命人,这条非强制性命令,得到了卧龙岗全体民众的全力响应。刘枫以身作则,带头领了一对兄妹和他们的娘回去,众将也不甘人后纷纷上前领人,便是武破虏也带走了一个瘦小的女孩子。
话说,这女孩子有些与众不同,她的登场让刘枫印象深刻。
当时,数千妇孺挤作一堆,面对卧龙岗原住民的热情与邀请,本能的恐惧却让她们望而怯步,她们害怕,她们以为这是在挑选奴隶。人群不住退后,没有人敢离开队伍,除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她很瘦小,比明月还要小了一圈。薄薄的身子让人见了顿生怜惜。可就是这么个柔弱稚嫩的女孩,却在两万人的注视下,勇敢的离开队伍,走向了一群铁甲森森的将领。
她竟要自己挑选主人家么?带着这个疑问,人们好奇的目光片刻不离的盯着她。
妇孺中有人低呼:“哎!那不是若梅丫头么?可怜的娃,没爹没娘,模样俊的很,可惜天生眼瞎,作孽呀!”
左右奇道:“瞎子?哪有瞎子走路这般顺溜的?”
那人一怔,有道理啊!不禁纳闷道:“可……可她是瞎的呀,我就从没见她睁过眼……”
女孩子垂首不语,迎风踏雪而来,走得不徐不疾,好似漫步无人荒野,又似待死的囚徒,迈向断头的刑场。这样的场景很不寻常,说不出的诡异,却又勾起人们的遐想。
见女孩子径直走近,众将忽然意识到:露脸的机会来啦!他们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她会选谁呢?
她越过了吴越戈,众人哄笑起来;越过了章中奇,众人想笑又不敢笑;越过了孔云、越过了霍彪,越过了马啸东、叶浩阳、牛铁心……来到了刘枫的面前。
人群顿时喧哗起来,好个大胆的姑娘,她竟是看上了大帅么?
可是下一秒,女孩子微一侧身,绕过了刘枫,转而走向他身边的武破虏,停在他面前。
“带我走……”她的声音很轻、很柔,随风入耳,如丝如线。
武破虏冷眼斜睨,没有做声,心下暗自奇怪。
和在场的两万多人一样,狡智如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三旬年纪,却是五旬面貌,鹰鼻短髯,曲发深目,模样甚是丑怪。究竟何处吸引了这小姑娘,让她无视众多少年英杰,甚至放弃了红巾大帅,独独挑中了自己。
女孩子浑身颤抖,缓缓抬起头,玉葱般的手指,指向自己的眼睛,突发一声尖叫:“带我走!”
这声尖叫语带哭腔,惨厉至极,宛如垂死的哀鸣,又似冤魂的悲嘶,包括刘枫在内,全场为之一抖。
目光相接,武破虏身似电震,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激动地张口结舌:“你!好好!来!我带你走!”
女孩子一把拍开他手,纵身扑进他怀里,放声哭喊:“爹爹!”。哭声凄天惨地,仿佛蕴含数不尽的心酸委屈,到后来抽抽噎噎的竟是没个止歇。
武破虏笑了,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这是第一次见他笑。余者腹诽:原来,这混血儿不光会冷笑啊。
他将女孩搂紧,轻拍她背心,柔声呵慰道:“好孩子,不哭,让爹疼你。”抚慰一阵,他手指着刘枫说道:“来,看好了,这位是主公,记得了么?”
女孩茫然点头,刘枫自谦地笑笑,不料武破虏接着说:“除他之外,谁再敢欺负你,你告诉爹,爹就要他死,好不好?”语气温柔已极,女孩用力嗯了一声,连连点头,哭声中透出发自内心的欢喜。
这番对答杀机凛然,森森骇人,可却说得轻描淡写,直似寻常父亲哄慰女儿的口吻,配上他丑陋的笑脸,竟是说不出的诡异,让人毛骨悚然,全场再为之抖。
爹爹?他们是失散的父女么?万众傻眼,如堕五里雾中,他们唯一确定的事,今后绝不会去欺负这女孩子,无论是她,还是她爹,都很危险。
“父女”俩相拥无语,温情渐浓,灵犀互通,浑忘了此刻的众目睽睽。刘枫叹了口气,面露欣慰的笑容。
站在他的角度,清楚地看见了女孩子瞬间闪没的脸庞。那是一张绝美的容颜,肤光胜雪,白得耀眼夺目,五官极为精致,堪比微雕细琢的绝世佳作。
然而,美貌并不重要。在武破虏眼里,纵是人间绝色,亦是粉黛骷髅,一眼看罢,再无二顾之缘。
重要的是她的眼睛,水蓝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