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也散去了,只是天空依旧披覆着厚厚的黑色雨云,想必不久便有一场大雨倾盆,山林处有山风吹袭,声音呜咽凄凉。
蒋楣最后回望了这山寨一眼,外门破碎坍圮,门口伏卧着冰冷的尸体。
等到众人下山后,发现张恒带着兵马在山岭下等待,张恒的面容仿佛突然老去十岁,一股哀叹的死气垂在他的额头,兵将剩余不过千人,来的时候浩浩的万人大军,何等的激昂雄浑,回去的时候却只是残兵裂甲,不过虽然如此,最终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只是代价委实有些大。
不过几日,襄州城仿佛煮沸到极致的水,猛的炸开了锅。
襄州兵部都统张恒率万人军队前去围剿地龙岭,最后只有不过千余人回归,而且各个面色苍白,神色张惶,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为震撼的消息,整个襄州都是人心惶惶,不过又有消息传出,虽然军队损失严重,但是幸不辱命,地龙岭山匪被剿杀一空,以后襄州周围再也不会有匪患。这消息一出,立刻平复了人心,但惟有出征的统兵心里知道,这群山匪,有一半都是被那黑雾所夺取生命。
此次活着回来的统兵都得到了厚赏,狄青蒋楣等修道之人也是得到了丰厚的报酬,然而这些报酬,却平复不了蒋楣愁闷的心。
襄州,品泉阁。
在襄州,品泉阁虽然没有龙泉酒家那么出名,但也是极为上档次的酒楼,而且这品泉阁极赋特色,楼阁建筑胜在淡雅闲适,比起龙泉酒家少了一分贵气,却多了一分典雅,红瓦屋顶,古木承柱,花藤绕梁,乐声阵阵,阁内还特意挖了土地,引进一方泉眼,泉水叮咚作响,如翠珠落玉盘。
此刻在品泉阁二楼的一方雅间里,正有二人对坐,一人身穿青衫,相貌端正,带着一股让人舒心的儒雅气质,手里的折扇轻摇,正是狄青,而对坐的那位,身着玄袍,容貌清秀,眉眼俊朗,只是那略显失神的瞳孔,让其眼角眉目多了分僵硬,这少年,自然是蒋楣。
桌上摆着几盘清淡的小菜,一个青瓷酒壶,壶口散出阵阵酒香。
狄青拿起面前的青花酒盅,小口的啜饮了一口,然后看着对面略有失神的蒋楣,叹着气说道:“蒋兄,怎么又失神了。”
这话一落,蒋楣略微惊醒,眉间的僵硬缓缓散去,嘴边应道:“没什么,发了会呆。”
“蒋兄,你从回地龙岭之后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莫不是心里受惊了。”狄青这话没有丝毫嘲笑的语气在里面,只是真诚的问道。
蒋楣轻摇着头,也不想多说,看见面前的酒盅,酒盅内盛满了清亮的酒液,蒋楣也不多想,拿起酒盅就喝了一口。
修道人中也多有饮酒的,而且一些酒事还被引为妙谈,更有一些修者终日以酒为伴,被称为酒仙,其中也不乏大能者。
蒋楣不善饮酒,从前也未曾多沾,然而此刻这酒液入喉,竟没有半分辛辣,反而清亮淡甜,酒香浓而味爽。一杯下肚,蒋楣不由咂了咂嘴说道:“果然是好酒。”
狄青闻言笑道:“蒋兄可是识货,这是品泉阁的招牌,唤作幽泉清,是取清凉透彻的山泉水加一些草本植物酿成,没有一般酒的辛辣,倒是适合蒋兄你啊。”
其实狄青是明眼人,自然看出蒋楣心情失落,自古酒能消愁,饮酒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蒋楣饮了一杯,心里顿时舒透起来,意犹未绝,狄青笑着用酒壶给蒋楣斟满酒,又是一杯见底,抹了抹嘴巴,蒋楣少见的露出一丝畅快的笑容。
“人生自古便是苦,从生到死,然我修道之人欲超脱生死,却也免不了一个苦字,竟然如此,何不一饮到天明。”狄青举着杯,蒋楣将酒盅内斟满酒,两人碰杯而饮。
胸腹清亮,蒋楣从未觉这酒有此功效,心里蒙着的那些对于众生死亡的阴影,还有那让他心惊胆战的梦,都在心头逐渐的淡去,如云般飘远。
两人对饮数杯,心情都是大快,蒋楣的眉头慢慢舒缓了下来,这些天他都被那个梦折磨的精疲力尽。
雅间内点着熏香,淡淡的香气混合着酒香,使得整个客间都浮动着一股让人舒心的气息。狄青用筷子敲着杯沿,忽的就吟出诗句来,
旗展春风,天上一星常耀彩;
杯邀明月,人间万斛尽消愁。
蒋楣自幼未涉世事,自然是不懂得吟诗作赋,但狄青吟的这句诗,却是让蒋楣感觉快意,蒋楣本就是心里本就有着一分属于自己的傲气,现在听着这诗,更觉的好,不由的拍起手来。
酒过三巡,蒋楣面色微醺,已有一丝醉意,虽然修道之人可以凭自身修为千杯不醉,但蒋楣却并没有用真气解酒,此刻只是趴在桌上,手执着酒盅。
狄青稍好,但也是面色微红,他举着酒杯,突然向蒋楣问道:“不知蒋兄可想好了要去那里?”
蒋楣抬起头,眼中有着浓浓的酒意,他摇摇头,黑发凌乱的落在额间,然后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说:“对了,蒋某有一事要拜托狄兄。”
“哦,不知是何事?”狄青放下酒盅,神色敛了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