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临村,风从树丛邻舍间穿袭而过,带来的还有一声清亮悦耳的马鸣。黑灵四蹄如生黑云,马鬃在空中高高的扬起,那原本瘦弱的马躯竟有了一丝英武之气。
少年看着眼前被烧成黑炭的中年汉子,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他再怎样也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终究未摆脱少年心性。黑灵马奔至少年身旁,带起的风扬起少年被白色布带束起的黑发。少年拍拍黑灵的头,黑灵哧哧的打着响鼻,马目恶狠狠的盯着地上的那块人形黑炭。
那个中年人低着头伏跪在地上,不敢抬起眼看眼前的少年,只是眼角微微的撇着,看见少年脚上蹬着的云纹边靴子。少年嘴角显出笑意,向着那人问道:“你是谁,为何人不做做鬼?”
那俯卧着的中年人身躯颤抖的更加的凶猛,像是有一道电流从脖颈一直窜流到尾椎,他颤颤巍巍的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小的名叫陈阿三,原是平阳城人氏,只是家道艰苦,老母亲又患..。”
“哼!”少年脸色一沉,左手又欲抬起。
看见少年的动作,中年汉子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一哆嗦,连忙改口道:“是小的该死,小的整日在街巷游手好闲,又没有正经行当可以干,结果一天碰到了一个该死的妖人,给了我这黑烟,说是可以有法力,正当那时平阳闹出大妖,小的便心生歹念,装作妖物吓人,截取些钱财。但我向上仙发誓,小的绝对没有伤害一个人,小的只是拿些小钱,求上仙饶命!”
“还好你没有害人,不然只怕是自掘坟墓了,待这蚀灵七煞烟吸满生气,便是你的死期。”少年悠悠的说道。
“谢上仙开恩!谢上仙开恩!”陈阿三不住的朝着少年磕头。
少年微微点头,那隐现赤光的眼睛上下的打量着陈阿三,“你先站起来。”少年说。
陈阿三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身上不住的抖下黑色的灰,少年观看他的眉心有一点极为浅淡的印记,但越是浅淡的印记则越是深植进人的体内。
“你用这烟恐怕已经很久了吧,若是不彻底根除的话,多则两三年,少则四五月,必死无疑。”
“那我该如何是好,请上仙就小的性命。”陈阿三见少年这样说,不禁惶恐的乞求道。
“这烟虽并非奇煞,但却也棘手,我现在暂时只能封印数日,但结果如何..”少年蓦地沉默不语,轻风拂过少年漆黑的鬓角,扬起几缕发丝。
氛围刹那间沉默了起来,少年只是微斜着头,一旁的黑灵烦躁的摇晃着马头,黑色的马鬃丝丝缕缕的散开。
陈阿三紧咬牙关,一张被烘烤的漆黑的脸显出犹豫不决的神色,内心仿佛在做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最后他还是吐出一口气说道:“小的愿意更随在上仙左右,只求上仙就小的性命。”
少年微微一笑说道:“我正缺一个提东西的,这个你就好好地背着吧!”少年说着将背上的包袱卸下,转而一手抛向陈阿三,陈阿三双手一接,却好似灌了铅一般直往下坠,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陈阿三脊背冒出一阵冷汗,心底暗自惊道,难道这冤家刚才那样的速度还是背了一个这么重的东西。想到这里陈阿三咽了一口唾沫,目光向前看去,少年已经骑上了黑灵马,身影远远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陈阿三使出最大的力气,勉强将手里的包袱抬起,他脖子上的青筋剧烈的搏动着,却是远远地向少年喊道:“不知上仙名讳?”
余下一段空白,枯枝上传来一声乌鸦的啼叫,好像代替少年做出了回答,陈阿三将包袱扛在背上,费力的跟着那道背影,远远地,传来那个少年清澈而略显稚嫩的嗓音:“本仙姓蒋,名楣,你可以叫我蒋上仙。”
临村距离平阳尚有两百余里的路程,哪怕是快马加鞭也要大约三四日的时间。
祁元山脉的边缘,在那裸露出来的官道上,行着两人一马。其中一位少年悠然的躺在黑马的背上,嘴里咀嚼着绿色的草根,头靠在马臀上,脚架在马头上,那一双腿随着黑马前行的节奏不住的摇晃着,而那少年,便是蒋楣。至于那走在蒋楣身旁举步维艰的中年汉子,自然便是陈阿三。
此时正值中午,空中一轮骄阳,散发着火一般的光线,碧青色的树叶上,反射着刺人眼目的釉色金光。蒋楣的眼睛微眯着,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他那眯起的眼缝中不时闪过赤金色的毫芒,仿佛是藏于瞳孔深处的灼人利刃,由此可见蒋楣并非表面上那般无所事事。而跟在一旁的陈阿三,便显得颇为狼狈,全身汗流浃背,堂堂的七尺汉子被一个包袱压得气喘吁吁,每走一步,脚掌都好像要陷进地面里。此时在陈阿三的心里早已把蒋楣骂了千万遍,但表面上却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他转过头看着马背上的蒋楣,低沉的喘息着说:“蒋上仙,这包袱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蒋楣懒懒的斜过头,几缕马尾上的毛拂在了他的脸上,他用略带倦意的声音说:“你自己不会打开来看呀。”
陈阿三一听连忙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脸上的汗粒四下飞溅,“小的怎敢窥视上仙的包袱,那是要瞎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