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辰转过身,看见一个眼睛大而圆的儒士在院门边微笑站立,正是前夫子。
少年连忙行礼,前夫子一步走到少年面前,托住对方的手道:“不必客气,按辈分我要叫你一声小师叔,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笑毕,前夫子问道:“刚才那一剑很有些意思,可是付先生教你的?”
雨辰将付先生在马车里教他的方法对前夫子说了一遍。前夫子捋须点头道:“你到之前我还想针对那本字帖教你些帮助领悟的法子,现在看来是不用了,付先生这法子比我更高明,你就照他说的做吧。”
见少年点了点头后,前夫子又问道:“你还是想替你娘亲报仇?”
雨辰认真的点了点头。
前夫子轻轻叹了口气:“也罢,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最后走到何方也是你自己的命数。既然你一心想要报仇,那我明日就带你去个更适合你的地方。”
——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瑜驾着马车将前夫子和雨辰送入洛阳城。
马车沿着城南的朱雀大道前行,透过窗户,雨辰可以看见远处皇城的朱红围墙,明黄的琉璃瓦,还有口中衔铃,面目狰狞的檐兽。
他是第一次进入这座天下第一雄城,即便是坐在马车中,距离皇城还有几百丈远,他依然能感受到那个天子之居,这座雄城心脏所在的皇城所传来的雄浑王霸之气。
这股气让少年浑身微微打颤。
坐在他对面的前夫子则将双手拢在袖中,闭着眼低头打盹。
驾车的刘瑜轻声哼着不知何处学来的小调,靠在梨花木做的车厢板上,身体随着马车的前进不断左右轻轻摇摆,任凭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不遮不挡,一脸惬意。
车子离开朱雀大道,右转进入一条鹅卵石小路。
车厢抖动的厉害了许多,前夫子也从瞌睡中醒来,咂了咂嘴,拉开车前的门帘,问道:“快到了?”
刘瑜“嗯”了一声,轻拉缰绳,让马匹稍稍放慢脚步,好减少些车厢的抖动,答道:“就在前面。”
马车在一条只有一个普通人宽,稍微胖一点的人很难挤进去的小巷子前停住。
前夫子和雨辰先后下车。前夫子当先走进巷子,雨辰随后跟上。
刘瑜靠在马车旁,透过眼前低矮的平房,远远注视着皇城中央那个高高耸立的金色塔尖,微微一笑,又哼起那支小调来。
——
穿过狭窄的巷子,再七拐八转后,前夫子带着雨辰来到一扇木门前。
木门上的铜钉已满是绿锈,门上干裂的深痕也说明了这扇门的古旧。
前夫子捏住门上的铜环,一种特殊的节奏拍打起来。
过了一会,一个黑衣小童打开木门,看了看门外的两个人,微微一点头,将二人让进门内。
由小童领着在昏暗的甬道中走了大约一刻钟,雨辰看见了一扇在两个巨大火把中间的铁门,铁门上刻着一只长了三只脚的乌鸦。
小童用力推开门,躬身低头,请二人入内。
二人走进屋内,铁门立即关闭。
屋内顶上四角各有一个方孔通气,地下四角各有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提供光亮,屋子中央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一颗更大的夜明珠,借着光亮,雨辰看见一个眼睛上缠着黑纱的干瘦黑衣老人坐在一张斑斓虎皮上,老人身边是一个约七八岁大的黑衣男童,正在烹茶。
前夫子走到老人对面坐下,招招手让雨辰在他身边坐好,然后转向老人道:“我来了。”
老人微微点头,将左手伸向雨辰。雨辰在前夫子的示意下伸出右手握住,惊异的发现对方骨瘦如柴的左手居然十分有力。
老人握了半晌后,“嘿嘿”笑了起来,声如乌鸦,问道:“这么好的料子,不怕毁了?”
前夫子轻声道:“不怕。”
老人转向雨辰,那双黑纱后的瞎眼仿佛能看穿少年,问道:“你想跟我学杀人?”
雨辰看着老人认真的答道:“是。”
老人如乌鸦看见腐肉般“呵呵”大笑起来,冲身边的小童摆了摆手,小童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带着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人走了进来,从身材上来看,应该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蒙面人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走到雨辰身边跪下,将婴儿向少年递了过去。
老人的声音缓慢而清晰:“掐死这个婴儿,我教你如何杀人。怎么样,掐还是不掐?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小童摆上了一支只有小指长短的熏香。
雨辰看了一眼老人,老人脸上似笑非笑,他又看了一眼小童,小童面无表情,看着炉中的火候,再看了一眼前夫子,夫子闭目低头,一言不发。
熏香烧的很快,眼看着就要燃尽。
少年攒紧拳头,再松开,再攒紧,反复多次,闭目深吸一气,再缓缓吐出,突然盯着老人说道:“不掐死他,你也会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