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楼?
别说半夜,就是白天,也没人去。那一层四套房子全空着,根本就没人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17,按键的圆边红了,像是红了眼圈的眼睛,只差没流下一行血泪。
电梯到了17楼,咣当当地打开,外面的感应灯敷衍地亮几下,又灭了。一片黑暗,远处传来悉索的风声,似是有人细语。
杨先打开闪光灯,径直右转,走到门口,开了门。
他走进去,客厅左侧有两扇窗户,外面是走廊,通往a号的门,月光照进来,青白一片,打在地板上,反照在那面大白墙上,像一面光墙,幽幽地放着毫光。
窗户外有些参差的黑影,闪动着,趁他不注意小步小步地挪,是风吹晃了树枝的影,或是死久了睡不着,来别人家窥伺的魂?
杨先不在意,灯也没必要开,走到那面大白墙下,盯着它发呆,一切都像按了暂停键,静止不动,除了那掠动的影、细碎的声。
客厅窗外就是走廊,窗下蹲着一个人。
他叫吴亮,今年21岁,兼职在楼下水果摊打工,主业是小偷。
吴亮听13楼的大妈说,这层有房子卖出去了。
凶宅买来,不会有人马上住进来,顶多搬些家具进来。
他想试试自己的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捞点东西过来。
卖水果卖久了,被小区的大妈戏称为水果王子,这让他很受伤,他本是黑夜王子,随风潜入物的职业小偷,只是这年头都用手机转账了,少有现金,迫于生计才找份兼职卖水果,不代表他就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干一行爱一行,这是他师傅入狱前给他的忠告。
他爱小偷这个行业,不是因为钱,而是那游走在人性边缘的刺激感,把平日里积累的压力一泄而空,偷一次,爽一周。
偷普通民宅已经如此刺激减压,那偷凶宅呢?
到了门口,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变态,非但不怕,反而生出些期待感,会在里面碰上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
要是有人的话,要不要掏出自己切菠萝的水果刀,吓他个半死?
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变态,每天砍菠萝头都幻想自己在砍人头?
哈哈,也只有像我这么黑暗变态的人才敢来偷凶宅。
电梯门的声音传来,吴亮缩在墙边,还好脚步声往另一边去,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吴亮等了半天,只听到一人走进隔壁房子,就再没动静。
他小心地探出头,只漏出两只眼,从走廊的窗户看,一个人站在墙前面发呆。
这人他认识,是房产中介,带女儿来买过苹果。
这么晚了,他过来干什么?
晚上还有客人看房子?
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杨先烦躁的时候,喜欢呆在这个房子里,什么也不做,一直到天亮。
天亮了,问题还是没解决,不过至少心里能安静一些。
只是这回,他连心都安静不下来。
这面白墙像是存了他的烦恼,在月光折射下,一点点渗出来,说给他听。
同事早劝过他,不要把尸体指着墙的事说出来,说这些细节,除了吓跑潜在客户,又有什么用呢?
他坚持一定要说,照他妈的说法,就是跟他爸一样轴,赚不了大钱的命。
他无所谓,人就这样了,要他刻意隐瞒,做不到。
杨先没那么高尚,该用的中介伎量他也都会用,只是就这点,他骗不了自己,习惯也好,良心也罢,懒得去探究。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有了动摇的感觉。
李临那句“够凶吗?”着实伤了他的心,都死过人了,还能怎么凶?再死几个?哈——
杨先突然发现自己看这面白墙的时间太久,眼睛都晃累了,他转过身,靠着白墙坐下,右手碰到东西,沙沙地响。
他吓了一跳,低头去看,才发现是上次夜里送来的披萨,一直放在这里没动过。
杨先松口气,又想到妞妞,想到那个叫六六的姐姐,想到章本硕跟他说过的“客厅里的墙有什么问题吗?”
他突然坐直了,眼白像剥掉壳的煮熟鸡蛋,手按在地上,用上了力。
章本硕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早看出墙跟妞妞的事有关联?是我误会他了?
这念头一起,就跟一隙光扎进来似的,心尖一抽,摸出手机要打给章本硕。
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半,这个点再夜猫子也睡了。
还是不要打了吧?
“你要想做咨询了,随时给我打电话。”章本硕的笑脸又出现在眼前,好像刚说过一样。
杨先的手一抖,按下号码,拨出去了。
嘟、嘟、嘟……
没人接,杨先悬着的心放下来。
又想章本硕接,又怕打扰别人,自己也真是无药可救了。
就跟卖房子一样,明明是山穷水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