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这曲子的最后一段唱完,那书生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反复唱着。魏忠贤没有再管,他摇摇晃晃地上了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内的烛火未灭,但是却暗得很,烧了这么长时间,却也从未换过芯。如今昏暗闪烁的样子,显然是已经到了尽头。
魏忠贤盯着这烛火看了一会,最后被狂风拍打着窗户的声音惊醒。
他是个从不认输的人。
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相反,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说,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他也并不觉得坏有什么错。
好坏都是人们自己设定出来的东西,你可以选择那样,我也可以选择自私地活着。
所以他放纵自己的欲望,虽身无分文而一掷千金;他被逼到走投无路也会逼妻卖女,只为了躲避债主让自己更好过;最后迫不得已也会釜底抽薪,自宫只为了走捷径爬到更高的位置上。
他借着魏朝搭上客氏,又借着客氏搭上朱由校。摇身一变成为了魏公公,又遇到了东林党。拉拢不成,便赶尽杀绝。
二十年的隐忍,换来那几年的富贵。
一夕之间颠覆。
可他一点也不后悔。
这一生,至少他也做了一切想要做的事情了。魏忠贤轻轻笑了笑,若要说后悔,那可能就是几个月前,他应该奋力一搏。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
如今寂寥慌店里,只好醉村醪。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魏忠贤看着窗外的寒月,终于叹了口气,转过身找到了一条布带。他踩着椅子,将布带搭上了房梁,慢慢将脖子伸了进去,然后一脚踢开了板凳。
外厢的歌声还在唱着,隐隐约约飘了进来。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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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客印月已死,崔呈秀也在家中自尽了。”段如是低声道,“对了,还有徐应元……也已经被发配走了。”
“嗯。”杨清一点点头,她呆呆地望着茶水里倒影着的自己,听着段如是说的那些她早已熟知的东西,将茶杯里的茶喝完。
段如是蹙眉,“你没什么想说的?他处理完这些人以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了。”
茶楼的一楼里人来人往,二楼却罕有人至。两个人低调地坐在二楼谈论着所有人都忌讳的国事,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不是没有动静……”杨清一叹气,“他只是在等而已。你以为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死的那几个只是龙头,后面那么长的一串人,他全都记在心里呢。”
“可现如今朝野之中满是阉党,大家官官相护,又怎么可能真的能除去所有的阉党?”段如是道,“总不能全部杀了?”
闻言,她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下他,目光之中颇有深意。“为什么不可能?你别忘了太祖爷。”
“……你是说太祖爷处理胡惟庸的事?”段如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初朱元璋面对胡惟庸那几万人的同党,还不是眼都不眨一下地都杀光了?
杨清一颔首,“你知道的,他一直都是个斩草除根的人。这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他不过是在关注朝臣的动向。我不用去打听也知道,现如今一定他案前的公文——骂魏忠贤的公文,一定堆的很高。朝廷就要大换血了啊。”
“可是朝臣都只认为是‘法不责众’,都以为只要……”段如是的话讲到一半,却猛地顿住。他猛地看向楼梯口,“谁?”
杨清一也猛地一惊,连忙转头也望着那个方向。难道方才一直有人在偷听?听到了多少?
“段庄主,真是好警惕。”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伴随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起,一名黑衣男子慢悠悠地走了上来,样子好不风流。
“是你?”段寒依然皱着眉,看着他。
“是啊。”
“白敛,介意我在这坐下么?”谢文忽然转向了杨清一,轻轻一笑。虽然是一句询问,但是口吻却不容拒绝,还未等杨清一答应,他便已经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杨清一看着谢文,脸色有些不自然。
自从上一次大火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当时千钧一发之际,京墨在熊熊烈火中活生生地烧死,他们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可他们却没有死。
因为杨清一的吩咐,车夫很快赶到了段庄,段寒第一时间赶到,可是那个时候,整栋楼已经陷入火光里。
他绝望地强迫自己理智,将所有可能全部考虑到,那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