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卫国，城东。
烈日高悬，闷热的空气，令人昏昏欲睡。
锵锵锵……
“长乐街卫风，上铁家提亲啰！”
大街上，一个少年正一边敲着锣一边大喊。
他面如玉冠，唇红齿白，不看手中的那面破锣鼓，俨然一个充满书香气息的富家小少爷。
茶楼酒铺，霎时闻风而动。
外面的空气，都仿佛一下子变得凉爽起来。
“卫风，是三个月前回来的卫家小子？我记得跟我家老二同岁，刚满十六岁吧？怎么就急着娶妻了？”
“提亲哪有自己上门的，得找媒婆，先把聘礼给商量好。”
“这些都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他居然想娶铁家的女儿，人面兽心铁千尺的女儿！”
“快快快，快去看看。我好像听说铁千尺为了能卖刘家庄的玉灵米，已经答应把女儿嫁给刘家的二儿子了。”
人们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
茶楼酒铺的客人们，全然不顾没有喝完的茶水、点心、酒菜，全都冲了出来。
附近的住户，无论男女，皆把手头上的事情给丢到了一边。
街头的小贩们，有头脑发热的，居然连小摊都不顾，就跟着人群一窝蜂的涌了过去。
没办法，这热闹太劲爆，太有吸引力了。
郎才女貌，两情相悦，却遇女方父亲棒打鸳鸯，非要将女儿嫁给大富人家。穷小子心中不甘，上门提亲。
这是戏文里才有的故事。
突然发生在身边，叫人怎能不兴奋？
不凑这个热闹，必定抱憾终身。
哗啦啦……
片刻的功夫，卫风的后面便跟了一大群人，男男女女，甚至还有光着屁股，什么也不懂的孩童。
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隐晦的激动。
还有少许的疑惑。
和戏文不一样，卫风的脸上看不到愤懑，也看不到忐忑。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双手，还时不时朝着后面的人群挥一挥。
这让街坊邻居们的心中都有些嘀咕。
正常的戏文，结局应该是被拒之后，双双殉情、私奔，再或者穷小子十年后归来，鲜衣怒马，却人事已非。
可卫风这态度，不合常理。不仅脸上看不出为爱赴义的神情，举止也有些怪异，明明离铁家不远，他却硬生生带着一大帮人绕了好几条街。
更何况，铁千尺的女儿漂亮是漂亮，似乎也是出了名的骄横跋扈，去年还打死了个丫鬟。若无压得住铁家的财势，谁敢娶她？
总让人感觉会有变化。
好在不管他怎么绕，总归离得不远，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最终还是来到了铁家大宅前。
那铁家大宅，占地足有十多亩。朱红大门宽敞显眼，门头石雕精致小巧。
大门的上方，挂着一块红底金字的大牌匾。
比不上那些门口有石狮、貔貅的豪门，却也是气派非凡。
本该只有三五百米的距离，卫风兜兜转转硬是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早有人通知铁千尺。
那铁千尺，就带着一班护院等在门口。
他四十多岁，身着锦衣，脸色阴沉的看着黑压压的人潮：“滚，再不滚，打断你们的狗腿……”
众人顿时有些犹豫。
这铁千尺可是附近出了名的为富不仁和人面兽心，巧取豪夺、仗势欺人没少干。
好在这会儿人多，众人倒也只是犹豫，并不怕铁家那些护院，一个离开的都没有。
“铁员外，我是来提亲的。”卫风上前，满脸诚恳道。
铁千尺上下打量了几眼卫风，心中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再看他也是一身锦衣，腰间还坠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倒也没有恶语相向，只是不悦道：“我家云裳已经许给了刘家的二公子。”
“不是大小姐，是二小姐云心。”卫风解释道：“昨日闲逛，幸遇云心妹妹，她的可爱、乖巧，让我印象深刻，也让我惊为天人。思虑了一晚上，今日特来提亲。”
铁千尺目瞪口呆。
轰！
热热闹闹的人潮，更是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附近的街道，仿佛都被震住。
云心妹妹？
不是铁云裳么？
“我的天啊……卫家小子，是来提亲铁家二小姐的？”
“禽兽啊！铁家二小姐，才五岁……”
“想不到，想不到，这卫家小子生了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如此污浊肮脏！”
“铁千尺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每年都要惹下几场人命官司，他这是找死吗？”
一直到数息之后，人群忽然炸开了锅。
没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哪是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