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带着彼岸花来到阎魔面前, 阎魔用那双审判世间善恶的眼睛看了彼岸花半晌,接着一声叹息, 宣布了对彼岸花的惩罚。
“永生永世不得离开黄泉!”
除非强行扯断花茎, 离开根部, 彼岸花才能够飘向远方。
五年, 十年, 十五年, 二十五年……
彼岸花坐在那没有阳光的彼岸花海中, 看着黄泉路上那永远没有尽头的灵魂。
时间彼岸花并没有意义,在前往人间之前,几百年的时间都仿佛是一个瞬间, 浑浑噩噩中,就那么过去了。
可是现在,每一分每一秒, 都是那么漫长。以人类的寿命计算,二十五年, 哪怕再怎么长寿, 那也几乎是四分之一的人生。
“我会回来找你。”这是彼岸花对于武藏的承诺。
“你应该去找他, 答应的事情,就应该做到不是么?”
“别傻了,你根本不能离开黄泉, 强行离开, 要付出什么代价你不知道吗?区区一个人类而已, 欺骗就欺骗了, 他的喜怒哀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会没有关系?武藏是……”
是什么呢?难道武藏不是她观察人类的一个素材吗?
彼岸花聆听着内心中不断争辩的声音,有些迷茫的想道。
黄泉路上的灵魂依旧体现着世间百态:抱头大哭,捧腹大笑,仰天长叹,指地狂骂……渐渐地,那些千姿百态的影像逐渐合成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就是武藏。
武藏静静的站在无边无尽的彼岸花海中,悲哀的看着彼岸花:“为什么不来见我?从我出生起,我就在等你,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等你。一直到韶华已逝,垂垂老矣;一直到生命燃尽,油尽灯枯,我还是在等你——可是,你没有来。”
“为什么呢,彼岸花,我明明……那么爱你!”
彼岸花愣愣的伸出手去,想要触碰武藏的灵魂,可是还没等她碰到,虚幻的影像就化作了漫天飞舞的花瓣,消失在了彼岸花的面前。
武藏说……他爱她。
那么她呢?她爱武藏吗?
什么是爱?
彼岸花不知道。
她只知道,和武藏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十分有趣和充实。她会像普通人类一样的笑,一样的生气,一样的难过和感动。
“唉,土里的花又枯了。”
“彼岸花是黄泉之花,在人间是不会存活,你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
“不,有意义的!你就在这里不是吗?如果我养活了彼岸花,是不是就可以时时刻刻的见到你了?”
“你现在就可以时时刻刻见到我。”
“真的,你不会走?”
“……恩,不走。”
那时的武藏穿着粗布麻衣,脸上脏兮兮的全是泥土,手中捧着一朵枯萎的花,笑得无比的傻气。
可是,彼岸花就喜欢见到那样的笑容,并且一直见下去。
她并不是爱上了武藏,只是想要去履行自己的承诺,只是想……再见一见那傻得无可救药的笑容。
彼岸花忍着令灵魂感到颤栗的剧痛,一点一点的,扯断了自己的花茎。
只有忘川之水、黄泉之土才可以孕育出彼岸花,离开了冥土的彼岸花就是无根之花,人间的水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养育地狱之花的。
所以,到了人间的彼岸花,会一点一点的枯萎,最后走向死亡。
不过,无所谓了。
就让她,以会老会死的姿态,陪伴武藏走过这一生吧。
人类啊,真是神奇。短短百年,却吸引着无数拥有漫长光阴的存在,就如同飞蛾不断扑向的那一团火焰,炙热而耀眼。
.
再次见到武藏的时候,依旧是一条泥土小路,依旧是一群见色起意的强盗,就如同是命中注定一样。
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闪闪发亮的铠甲的武藏,轻轻一挥手,身后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士兵顷刻间就强盗清理干净。
彼岸花看着面前纷飞的血液,仍向上一世那样,静静的看着,没有后退一步。
带着记忆转世的武藏,投胎到了不错家庭。因为有着挥刀习武的记忆,他现在已经是威名赫赫的将军了,在整个贵族的圈子中,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大人物,身份与上辈子有着云泥之别。
这一世长得高大魁梧的武藏翻身下马,缓缓的走到了彼岸花的面前,身上带着上位者的迫人气势。
彼岸花依旧不骄不躁,微微抬头,注视着那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周围的士兵似乎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氛,渐渐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余下还没死透的强盗的呻吟。
过了好一会儿,武藏抬起手有些无措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露出了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这次好像我比你高了……那个,一起吃饭吗?”
彼岸花的嘴角不由上扬起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