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州城内有七座呈北斗七星状排列的小山。人们说,这七座小山是阳州城的福山,护佑她远离战火。这话是有依据的。阳州城自建城至今的1600多年,不管外面如何炮火连天、兵荒马乱,一直平平安安。土匪也罢、兵痞也罢,虽有小小的骚扰,却无大的折腾。
七座小山当中的东山,顾名思义,就坐落在阳州城的东面。东山南坡的山脚下,临街的地方,有一个道观,称东山道观。道观不大,只前后两殿,再加一个后院。大概是建道观时,这里还是比较偏僻之处,故而后院的红色围墙,沿着东山山脚,圈出一块很大的空地。
“王婶早。”
“崔老伯,您也来啦。”
“哎哟,马太太,您的腿脚不利索,可得小心些。”
阿原在道观进进出出,一边忙着手头的事情,一边热情地跟每一位相遇的人打招呼。
阿原三十多岁,个子不是很高,圆脸,是这个道观的打杂工兼管理员,道观内所有的事情都由他打理。他人缘好,总是笑嘻嘻的,跟所有的人都谈得来。故而,凡是到这道观的,都乐意跟他道一声好。
这天是古历四月初十,是道教八仙之一的何仙姑圣诞日,不少信众来道观举行庆祝活动,也引来许多游客驻足观看。
游客中有一位年轻姑娘,身段跟容貌都不错,穿一件浅蓝色旗袍,肩上挎一个月白色小包。大概是内急,慌慌张张地在道观找厕所,结果三转两转,进入后殿左侧第三个房间。这个房间是阿原的卧室兼办公室。当时,房间的门没有上锁,年轻姑娘很方便地进入房间。
姑娘一进入房间,便嗅到一股焦烟味。凝目一看,只见摆在最里面的那张床的床底下露出一个脸盆的边边,看那边边的乌黑样子,肯定是不止一次被火烧烤过。姑娘的好奇心徒然大增,走过去用脚一勾,勾出了那个脸盆。只见脸盆里有一团刚刚燃烧过的灰烬,看那形状,烧的显然是纸张。焦烟味就是从这里发出。
姑娘见了,蹲下身子,看见那灰烬的中间尚未烧透,她伸出手,将未烧透的纸片小心翼翼取了出来,见上面依稀还有几个字,仔细辨认了一阵子,先是认出了三个字“游击队”,然后在另一张更小的纸片上认出一个“药”字。
姑娘把这两张纸片小心地放进自己的那月白色小包,将脸盆重新放回原处,起身离去。当她打开门的时候,跟正要进来的一个男子撞了个满怀。
“姑娘,你怎么会进入我的房间?”那个男子正是阿原,他问姑娘道,脸色仍然是和蔼的。
“对不起啊,我,我找厕所,不知怎么的就进来了。”姑娘的脸一红,在瞬间的惊慌之后,马上镇定下来,答道。
阿原看了姑娘一眼,随之挥挥手道:“噢,是这样啊。厕所在后院左侧,走到底就是。”
“谢谢啊。”姑娘向阿原道了谢,跨出房间。但她并没有去后院,而是脚步匆匆地跨过门槛,往道观外面而去。
房间内,阿原狐疑地四周打量了一圈,眼睛最后落在床底下的脸盆上面,他把脸盆取出来,看见灰烬的样子虽然跟之前并无二致,但中间部分似乎被人动过。他懊恼地用拳头锤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自责道:“你呀,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改不掉这毛手毛脚的毛病。”
阿原是阳州城地下党的联络员,这个道观是联络点。今天凌晨,他接到了一批准备送交山区游击队的药品。这批药品来之不易,对于游击队太重要了。为了藏好药品,阿原费了不少功夫。烧掉的纸张是一封信及药品清单。由于正好遇上要搞活动,事情太多,时间太紧,他匆匆忙忙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天色已经微明,好多信众已经等在那里。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进入自己的房间。这个姑娘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进入自己的房间,当真是内急乱闯闯入的吗?还有,那几张纸片烧得是否彻底,有没有留下文字给她看到?
阿原这样想着,便产生了另外的一个问题。他暴露了吗?如果暴露,他必须马上撤离。可是,这样一来,这个辛辛苦苦建立的联络点就要报废。特别是,这批药品他刚刚藏好,再取出来会不会有暴露之虞?还有,明天会有一位从省城过来的同志跟自己接头,如果自己逃走,那么,那位同志就无法跟组织取得联系了。
但似乎自己还没有暴露。否则的话,敌人为什么不直接逮捕他,反而派人(那姑娘算作敌人密探)秘密进入自己的房间搜查?
为了证明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他抽了个空,走出道观四面查看了一番,见并无异样。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如果敌人对他以及道观进行监控,他一定能够看出不一样的地方。但现在没有。
沉住气,不要自己乱了阵脚,反而让敌人有隙可钻。他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再说那位姑娘,走出道观之后,闪身进入街头的一个公共电话亭,塞进去一个硬币,举起话筒拨打电话。
她这个电话是打给阳州国民党保密局上校特派员兼便衣队队长葛维清。放下电话,葛维清带了秘书颜飞容匆匆走出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