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死的人。
杨玦一辈子都在闯祸,如今终于是闯下了要命的祸事。
霍临春丢开纸团,支着下巴,大笑起来“是啊,大昭要亡国了,我也快要死了。”
“不过,你也只能和我死在一起。”
祁樱还是不明白,他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她以为会发生的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祁樱在月下发呆,过了会,低声道“建阳帝真的病了吗”
霍临春放下了支着下巴的手“为何这般问”
“听说他是个身材高大,十分强壮的男人,就是刀劈剑砍,也很难让他受伤。”
“这样的人,突然病了不说,还一病就是数月。”
“外头可还打着仗呢,就算他真的病了,也不该将天下交给六皇子便甩手不管了吧”
霍临春的桃花眼,忽然看起来冷冷的。
祁樱倚着栏杆,不疾不徐,继续道“该不会,他早就已经死了”
霍临春眼皮一跳。
他脸上的神情变换,并不算明显,但祁樱还是发现了。
“真的死了”她追问了一句。
霍临春似乎有些不耐烦,一下站起来“那又如何”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信陵王一定会杀回京城。
到那时,他们都是死人。
霍临春朝祁樱伸出手掌。
月光照在上面,让他掌心纹路清晰可见。
光看手相,都说他要长命百岁,但这样下去,他至多也就再活一年吧。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
祁樱乖顺地把手放了上去。
那股陌生的满足,又涌上心头。
霍临春把帝姬写来的信,整整齐齐地码好。
一叠,两叠。
好多的信。
他又忍不住开始羡慕眼前的人。
真是讨人喜欢的家伙。
不管是建阳帝,还是寿春帝姬,父亲也好,妹妹也罢,众人都对他爱得不行。
明明只是个混账玩意儿。
霍临春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杨玦还闭着眼睛,倒在那,好像已经睡着了,但他一喊,那双眼睛便立刻睁开,露出阴冷的光。
“你回去吧。”
“殿下”
“听不见我的话”
他的口气,比目光更冷。
“还有,把这些东西都烧了吧。”
霍临春看一眼桌上的信,不再言语。
须臾,火盆点起来,成堆的信,哗啦啦倒进去,很快便冒出黑烟。
他低声告退,离开了杨玦的书房。
乌云遮蔽月光,外头的天比他来时还要黑。
霍临春走下石阶,心潮起伏,握拳置于唇边,挡住了上扬的嘴角。
他忽然想开了。
知道要死,为什么要等着
他才不想陪着里头那个混账东西一块儿死。
逃吧。
逃得远远的。
管他信陵王还是建阳帝,谁爱坐上那张椅子就去坐吧。他一个奴才,做什么要跟着死。
嘉南帝活着的时候,他还年轻无能,没得路选,好不容易讨着了建阳帝的欢心,苟活至此。
但现在,他能选了。
还有机会,还有时间。
国师正巧也迷迷糊糊的。
天时地利人和,好像都有了。
复国军打进来,也不会去追杀一个失踪的内官。
拿定主意,霍临春大步往前走去。
这件事,唯一的麻烦,是祁樱。
他得带上祁樱一起走。
可祁樱,不会老实地跟着他。
怎么办
不带她
不行。
霍临春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他不能没有祁樱。
虽然不是喜欢,但他需要。
回到不夜庄后,霍临春径直去找祁樱。
黑夜里,一半还是废墟的不夜庄,看起来像个鬼宅,让人毛森骨立。
还不到两个时辰,这地方便又变得陌生了。
国师一直留着它,也不知道打算做什么。不过,他如今糊里糊涂的,恐怕连宅子给了谁都忘记了。
霍临春穿过游廊,脚下忽然一顿。
有血的味道。
心头一颤,他叫住提着灯走在前头的小太监。
一晃,灯火通明。
霍临春越过地上的尸体,推开门冲进去。
里头空空如也。
祁樱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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