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的小小桌子。这便是全部的家具。若说这间屋子中。最显眼华贵的是什么。也不外乎是停靠在墙壁内侧的那一副棺木。长两米。宽一米。为最名贵的金丝楠木所制。占据了小木屋一半的空间。
棺材的正面材头上画的是碑厅鹤鹿。棺材的两旁分别画着两条正在腾云驾雾的黄金龙追逐戏弄着宝珠。龙的周围画着吕洞宾等八仙用的兵器。又名“暗八仙”。还有古琴、古画、梅兰菊竹、桃榴寿果。在材面上有“寿山福海”。
这么精致而又繁琐的雕刻。全都是他看着那个在外面挖洞的男人一点一点绘制刻画的。不眠不休。近乎疯魔。
慕容弃便那么看着。心底的滋味不知为何。他知道里面躺着的人是谁。却到现在。还是沒有什么真实的感觉。那个让他一直仰望的男人。那个他在心底想着总有一天。让其仰望的男人。便这么。死了。
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满身鲜血的男人手中拿着解药。踉跄着。连站都站不稳却满面笑意地推开房门时。那一瞬间的可怖寂静。
玉潇湘沒有杀他。也沒有放走他。他与他做了一个交易。让他自己选择。帮他或者是出去见那些四处搜寻他的人。而慕容弃。选择了远离京城。选择了暂时逃离那个让他感觉悚然的父亲。陪着两个人走完最后一程。
。。
纷纷扬扬的雪飘落。方方自屋中运出的棺木之上。已经被一层雪白覆盖。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仿佛是为了这一幕的悲伤而哭泣。
慕容弃看着青衣素雅的男人消瘦了身形。却还是将那个比他高壮的。已经冰冷了的人牢牢地禁锢住。将他护在自己的怀中。他看到。伤痕累累的指。困难地掰开僵硬的指尖。十指相握。喉中有些堵塞。手中的棺盖。迟迟无法合上:“你考虑清楚了吗。”
男人满布血丝的。一直显得有些疯狂的眼睛。意外地清明透彻。泛着秋日长空的明净温雅。甚至。男人的唇边还挂着一抹闲适的笑:“我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手。留恋地拂过身边男人勃颈处僵冷的肌肤。却仿佛是抚摸着世间最柔滑的丝缎一般迷恋:“我恨了那么多年。想了那么多年。念了那么多年。机关算尽。也争不过他的清清。只有现在。我才发现。他可以是只属于我的。”
“慕容子清。呵呵。他现在一定在后悔。可惜晚了。是他将寰推开的。我让他活着。让他活着。一点点地。去感受失去这个人的痛苦......”
男人笑了。有些得意。有些张扬。明明是染了霜华的男人。在这一瞬间。散发着迷人的风华。
玉潇湘怎么会不开心。从他在重伤无力。也能够自慕容子清手中得到七花七虫的解药时。他便比那个人还早的看清了他的心。只是。他再也不会放手。便让那个心机深沉的帝王。等到明了自己被冰封的心之后。日日夜夜的承受着失去最爱自己的人的痛苦煎熬。却连那个人的尸体都无法找到的遗憾。那才是最大的惩罚。
慕容弃忽然间便释然了。因为。在男人轻松惬意的笑容中。他明了了男人的感情。有些悲哀。却又有些羡慕。他手中沉重的棺盖。不再那么沉重:“恭喜你得偿所愿。”
棺木被盯上结实的棺材钉。里面男人的呼吸若有似无。断断续续。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什么时候选择了断。但是。他知道。从生到死。玉潇湘再也不会放开怀中的人。慕容弃控制着绳索。将双人楠木棺材。慢慢地落到玉潇湘亲手挖掘的洞穴深处。然后。拿起旁边的铁锨。一把一把的泥土。扬起。落下。终至埋沒了那精致的仙鹤图。终至坟头被积雪再次覆盖。
将铁锨扔开。手中的酒祭奠:“生不同衾死同穴。你终于如愿了……”
冥冥中。似乎有一声悠长的沉吟在耳边回响:“谢谢……”
抬头。望向似乎沒有尽头的崖顶。望向那紧挨着崖顶似乎与天相接的云朵。望向随风摇曳的藤蔓。望向无边无际的悠远未來。慕容弃勾起了唇。笑的肆意痛快:“谢谢你……”
一直彷徨的心。一直痛苦的心。一直徘徊无措的心。一直在追寻着什么的心。随着玉潇湘与即墨寰同时被埋在黄土之下。被拨动了一根敏|感的弦。他想。他终于。找到了出路。
若是无法在你心中留下印记。若是无法将你的人留在身边。若是无法忍受沒有你的寂寞。若是无法承受杀死你的悲哀。那么。我会陪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