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微熹,秦小细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就声嘶力竭叫起来。她半睁眼睛看一下,是烂熟于心的号码,反被动为主动,口齿不清瞎嚷嚷:“梦游也不带你这样的”。
张扬在电话里停顿几秒,继而声线明朗笑起来:“细宝,我可是做好接见你的一切准备了”。
秦小细接连打好几个哈欠,疑心正在做梦的人是自己。然后又听到张扬说:“起床了,出来我陪你吃早饭”。
她崩溃,说你大清早爬起来扰人清梦念念不忘的原因竟是为了顿早饭。张扬问:“难道你不是?”。他说,昨晚是不是彻夜难眠,以至今天早上起不来?他还说,别急,只要你动作快点,我们立刻可以相见。
可是秦小细并不打算配合他。她躺在床上,像只需要依附的八爪鱼,身体与床板紧密结合。动一下,都嫌费劲。
七月份的天,一般都是这样子,夜晚过得快,白天来得早,永远让人昏昏欲睡。她说,让我多睡会吧,中午,中午我一定出去。
张扬怜惜她,说好吧,快到上班时间我叫你。
只是,再怎么也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还是不变的姿势,眼睛虽然故意紧闭,心却乱七八糟掠过一团团明亮的东西。
那东西,耀眼如窗户外面天边冉冉升起的太阳。很久以前,听别人说过,太阳每天都是新的。那时,她还没有恋爱,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想来,所谓太阳的新和旧,都是与心情惜惜相关的。
若心底或身边住进那么一个人,可以叫你起床,可以一起共用早餐。那么一天的开始,整个世界便会变成东边初出太阳暖暖的橘色,看起来新新的,亮亮的,另人雀跃。
一整个早上,秦小细就是在这样崭新的世界里度过。她在去生产线的路上,走楼梯,合理利用时间回忆与张扬一起走过的那些风花雪月。思及,天亮的时候,有个少年在电话里叫她细宝,说出来我陪你吃早餐,不禁心田荡漾。
以前,他不是没有这样叫过她。当时秦小细听着别扭,说你还是连名带姓称呼吧,至少,我不必受累打扫掉落满地的鸡皮疙瘩。可是张扬不依,说爱一个人,便是满心满眼的喜悦,重要如名字,非旦要让叫的人唇齿留香,听的人也要心生涟漪。
所以,秦小细容忍。她想,细宝就细宝,总比什么小亲亲小爱爱小甜甜小乖乖强。后来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可是中午出去的时候,他没有这样唤她,甚至连称谓都没有。那时他们一起走在马路上,牵着手,还未决定好去哪里吃午饭。然后他就说了:“你到底想好没有?再磨蹭下去,又该回去上班了”。
秦小细皱着眉,用空闲的手不停在脑袋旁边扇,说天气热到把人的食欲蒸发掉,我没什么胃口呢。停顿一会儿,又说,要不这样吧,咱们去喝糖水。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应该另人舒服。
张扬面对她,在大大的广告牌下的阴影里温柔为她拭汗。对于她的建议,持半肯定态度,不容反驳说:“你下午还要上班,无论如何都得先吃饭”。
她不说话,算是答应。
吃饭的快餐店,桌子是浅绿色的小长方形,秦小细没有选择在张扬对面坐下。她想这样他抬头,就不能轻易看到自己优雅或者难看的吃相。在他面前,她比过去注意形象。
其实,这并非是她想表现的。只不过来到这里之后,她对自己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这种认识,另她变得小心翼翼了。谁说过,爱会让人低至尘埃。
他喜欢她,她知道,一直都知道。不管是叫她秦小细的时候,细宝的时候,还是没有称谓的时候。她都知道,他喜欢她。长久以来,他把这种喜欢表现得那么明目张胆,她怎么可以不知道。
可是,他依然是胆小的。只有在电话里,网络上,短信中,才敢光天化日旁若无人叫她细宝。当面,以前叫秦小细或者小细,后来干脆没有称谓。她依然相信他爱她,因为,有人说过,如果一个男生跟一个女生说话的前提没有称呼,要么喜欢要么讨厌,她选前者。
如果错了,他不会千里迢迢不管不顾跑来看自己。想到这里,秦小细感动了,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谢谢”。张扬也不客气,照单全收之后大手习惯性在她脑袋上摩擦:“那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啊”。他看着她说:“把今天晚上留给我”。
秦小细不确定,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看看我们老大同不同意吧”。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加班,只是除了周末,有事没事老曹每天晚上都会来呆上两三个小时。她觉得自己不在不合适。如果不提前打声招呼就擅自离岗,更加不合适。
下午上班的时候,她坐在电脑前面绞尽脑汁想,得找个恰当的理由,让老曹不问原因自动放行。比如,头疼脑热拉肚子牙痛?又比如,去很远的地方看望老同学?
前几个条件,秦小细估计成功率比较高,像保险里说的,属于不可抗拒意外因素。可是,她看了看自己,又感觉造假痕迹太明显,因为,她刚才还楼上楼下生龙活虎的跑,根本就没有生病之前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