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位年轻女秘书走了进来，俯在车永年身边低语了几句，车永年便起身随她走到自己那间小办公室里。
“喂！你是……”车永年拿起话筒。
“车副秘书长啊，我是茂源公司，中午你抽空来一趟吧，这个月的红利……”办公室里，拿话筒的是加藤次郎，美惠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哦哦，知道了，我中午一定赶过来，现在正开会呢。”匆匆放下话筒，车永年再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不禁有点飘飘然。这个月的红利本来就分过了，难不成还有一次？如今这省府上下，凡头脑活络点的都会想着法儿挣点外快，不然单凭那点薪水，物价看涨，生活得可不尽人意呵。好在自己有眼力，看准了茂源这家公司，不像儿子车守礼，选择了时运不佳的华府酒坊。
他希望这个会快点结束，方可早点赶到茂源公司，但偏偏慕容晨的话还在继续：“……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如若谁想借此揩油，假公济私，或者材料上以次充好，玩忽职守，放松质量，凡此种种，我决不轻饶！各位要精诚团结，群策群力，为我贵阳、为贵州的两千万父老亲人打造出一条像样的公路来！……”
掌声，热烈的掌声。
“下面就让副秘书长车永年给大家说话。”慕容晨向车永年点头示意。
车永年被迫站了起来，说：“各位，慕容秘书长的指示已经说得够全面够具体了，我就不再多重复罗嗦了。但是——我还是要重申几句，那就是修造湘黔公路的巨大意义。”
“诸位，一个是它巨大的经济意义，另一个就是不可估量的政治意义。值此全民抗战之际……”凭着多年为官的经验，那些放在哪种场合都用得上的、现成的套话和废话，这时一古脑儿在车永年嘴里说了出来，说得侃侃如是，慷慨激昂！……
中午不到，车永年便坐一辆黄包车来到了茂源公司。
“车副秘书长请坐，今日邀您前来可不仅是为了再加派一份红利之事，还有比这更让您爽心的哟！”加藤次郎诡秘地微笑着。
果然是再有红利，车永年听后心里舒畅。问道：“还有何好事？”
“给你认识一位重要的客人。”
“是何客人？”
“是我，加藤美惠子！”随着一声清脆的女声，美惠子从里间走进客厅。
她叫什么？那是一个典型的日本名字呀！车永年惊讶极了，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容貌姝丽的女人，但见她一身黑亮的皮装，高耸的发髻上，套着个小巧的黑丝网面纱，朦胧地遮在细长的眉毛之间。
“你、你们想找我干什么？”车永年本能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说。
“哈哈哈，车副秘书长何必如此紧张？”加藤美惠子大笑道：“我是远道慕名而来，说你车大秘书长如何为我大日本帝国效力，不想今日一见，却也这般怂样。难道是你加藤总经理夸大其词？”
“不是，车副秘书长确实是与我们合作办过大事情的政府官员，也许是初见阁下你如此美丽……”加藤次郎配合地说道。
“是吗？”美惠子瞥了瞥如坠入五里云雾般的车永年，在靠近他的一张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
“胡言乱语！你们简直……”愤怒的车永年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词来，猛迈步想走出客厅。
门口闪出两位彪形大汉，堵住了他的去路。
“姓车的，车大秘书长，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不妨听我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呀！”加藤美惠子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如果你一点都不怕死，就请便好了。”
车永年返过身来，直盯着美惠子。
“过来坐下，听我慢慢说。”
车永年缓缓地移动着脚步，终于坐了下来。
“一九三八年十月某日，你带我们的这位加藤总经理去贵阳新修的玉田坝飞机场观看，第二天，从昆明飞至机场的一架军用飞机就发生了爆炸；同年十一月某日，贵阳钢厂枪械制造车间同样发生大爆炸，两名枪械设计师被当场炸死，其原因就是你酒后对加藤总经理泄密太多。怎么样，车副秘书长，还用再说吗？”加藤美惠子阴冷地媚笑着。
车永年听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脸色变得煞白，眼前呈现出那两次事件的前前后后经过。对，对，没错，自己是与眼前这个滕经理有过那段交往，然而，然而当时只以为他是个热心爱国的富商，而且对自己也是那么慷慨大方：主动邀请参股，每月不错的红利。哪里知道他叫加藤，更想不到他是个日本特务啊！
“不过这回请车副秘书长放宽心，我们不会再让你去冒那样的险，立那样大的功，而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小忙。事成之后，那就不止是一份小小的红利了。”仍然是美惠子的声音。
“你们，你们还想让我做什么？”车永年的声音低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加藤君，对他说说吧，然后我们到楼上一同听听音乐，研究研究。”加藤美惠子站起身，浅浅一笑。随即橐橐橐地上楼，径直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