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茅台镇某旅馆。黎亮在房门前站立马步。与身材粗壮的表弟叶浩然不同,他显得高挑,长相也比表弟英俊些。少年时,他每年至少要来茅台镇一次,俩人见面就谈武论剑,相处十分融洽。但随着两人双亲的去世,生活压力之下,渐渐断了联系。两年前,已是中共地下党员的黎亮奉组织之命由省城的总帮会进入瓷帮,被蔡舵主重用,改由他来担负押运瓷瓶到华府的任务。两人再次见面时,都惊叹对方变化之大,正值青春年华,彼此都长胡须了呢。
黎亮等人每次前来,都在这家小旅馆住上一晚,第二天天不亮便匆匆回去。如果不是昨晚与叶浩然在路上相遇,俩人倒也没啥多余时间聚在一起。黎亮心里正想着表弟叶浩然,忽听得旅馆半掩的大门咣当一声,急步而进的正是叶浩然。
“表哥,我担心一事,特意来与你说几句话,等会还得去酒坊上工。”
“啥事,你说?”黎亮马步一收,问道。
“华老板还没给你们货钱是不是?”
“以前货一卸就给了,这回还没,不过温莎莎已经上华府去要了。”
“哎呀,我说你们!怪我忘记说了,你们、你们就不能稍微缓点嘛!华老板、华老板这几天手头有点紧,恐怕会等到上午卖点酒才能……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嗨,不想还是来晚了。华老板挺爱面子的,那位温莎莎又口无遮拦,只怕弄得华老板下不了台阶,这可如何是好?……”
黎亮笑道:“不会,不会,你可知道温莎莎是他什么人吗?”
“听说一点,但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只看到她心里有你,对你特别有情的样子。比如昨晚,她口口叫你亮子哥……”
“表弟,你咋这么说?你看到的只是表面。”黎亮顿感脸颊一下子热辣辣的绯红,赶忙打断叶浩然的话继续说下去:“不不,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没有……”
正说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进大门的是温莎莎。她手臂一扬大声道:
“哎——亮子哥,快叫弟兄们起床吧,那抠门的华老板果真请大伙儿吃早饭呢。”
正好起床的几个帮兄弟闻言,一起拥至房门口,高兴地接过话说:“好呀好呀,华府做客去,这老板第一次请咱们呢!”
黎亮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华老板真的拿不出这次的货款了?
“表哥,我回酒坊了,待会你们到了华府,说话可要把门哦。”叶浩然临走时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我们会的。”黎亮笑道。
一行人不一会就到了华府,黎太太已经买好菜回来了。华远旭在客厅里先招呼大家落座,然后客气地说道:“各位长年替我华某运送酒瓶,远道辛苦,实在是辛苦各位了!加之昨晚各位鼎力出手,使我货款货物免遭一劫,今日请大家吃个早饭,略表心意!只是还请稍微等待片刻。”
黎亮接过话说:“华老板华太太客气了,我等瓷帮兄弟,胸中都有个义字在先,但凡昨晚之事,无论被劫杀的为何人,我等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更何况华老板是瓷瓶的买主,又与咱蔡舵主当年有生死之交呢。弟兄们说是不是?”
“是是,正如黎大哥所言,瓷帮兄弟,血性男儿,‘义’字为先!”
“路见不平,自然拔刀相助哩!”在座的瓷帮众人纷纷起身表态。
“我温莎莎虽不是男儿,但也不会输于各位!”温莎莎也随之站起。
“感谢,感谢!感谢各位侠肝义胆,挺身而出啊!”华远旭也起身拱手致谢,然后有点惊讶地问黎亮说:“你知道当年之事?是听蔡舵主说的?”
“我不仅知道这一点,而且还知道贵少爷和莎莎……”
话没说完,温莎莎霍地站起来,红着脸打断他说:“黎亮,你说话可要把门点,别以为我娘说了几句酒后话,你便乱嚼舌根。而且?你而且个头!”
场面一瞬间僵住了,但是黎亮反应极快,赶紧打圆场劝道:“好好,我不说了,莎莎不必烦恼,等会我自罚酒一杯。”
“哼,一杯,三杯都不饶你!”温莎莎翘着好看的嘴唇,仍有余怒地坐了下来。一会,又站起来,气嘟嘟进了厨房,站在女佣身后看她做菜。
黎亮笑了笑,“华老板别介意,她呀,就那脾气,只一会儿便没事了。”
“没事,没事!年轻人嘛,谁还没点小脾气?”华远旭和华太太宽厚地微笑着。
众人嬉笑几句之后,便各自喝着茶,嗑着瓜子,说起别的事情来。
其实,华远旭和华太太俩都知道黎亮要说的话是啥,也知道温莎莎为什么会不高兴。都是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虽然两家的大人们丝毫不敢忘记当年的婚约,但孩子心里却看得很淡很淡,甚至认为是儿戏似的。且不说温舵主的女儿莎莎如何倔犟叛逆不答应,就说自己的儿子运良吧,每向他提起这个婚约,他就大发雷霆,表示誓死不会相从。夫妻俩曾多次问儿子为什么,为什么?华运良恼怒地回答:“不为什么,不为什么,我就是不要她,不要她,不认这个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