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
它竭尽全力向这片被遗忘的土地倾泄着光和热。
这个地方已经不知几千年没有人来过,到了这个深度,天地间的其它一切都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是黄沙,细密的,干燥的,滚烫的,黄沙。
黄沙而已,没有水,没有植被,没有动物,没有石头,没有风。
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说——目前是不准确的。
至少今天,在这片漫无边际的黄沙中,有一个人影在蠕动。
紫色的斗篷和兜帽,紫色的面罩,腰间插着一把尼斯坦式的匕首。这个人影的脚步已经明显踉跄,让人几乎无法相信,他还能再走,哪怕,一步。
但是,每次他都能成功地向前迈出虚弱无比的步伐,一点一点地前进着,挑战着这片禁忌之地的权威。
在这没有参照物,太阳的光炽烈到无法直视的地方你会发现——如果你有幸观察到——男子的行进路线是笔直的。
男子不认识路,也没有参照。
他只是知道“应该往哪走”而已。
因为这个男子是一名预言家,不同于那些唬烂的玩蛇者或者耍弄水晶球的人,这是一名真正的预言家。
他知道河将怎样流淌;山将怎样滋长;云将怎样漂浮;人将怎样面临死亡。
当然如果他想,他也可以知道,你,将经历怎样离奇曲折的命运——大到生老病死,小到你何时何地被怎样的花盆砸破头,是的,只要他想。
男子是一名受人尊敬的先知。在恕瑞玛这片“被太阳祝福的地方”,这座“黄金闪耀之城”,男子的预言一直被人们视为神的旨意。这个习惯穿着斗篷戴着兜帽的年轻人,能够带领着敬仰他的乡民们做出各种正确的抉择。
然而如我们所知,每一种能力的取得都需要付出代价。男子这份天赐的财富,也为他带来了些许的副作用。
他可以看到时间的裂隙,因此每当夜幕降临,男子投入梦神的怀抱时,在那裂隙中,就会有某种隐秘的物质,飘然进入他的梦境。
随着他不断地窥视着命运,这梦境也变得越发明朗。男子能清楚地看到某种奇异的生物,听到某些妖艳的蛊惑。
那声音在逐渐变得清晰。
到这里来,到埃卡西亚来,到这里来。
男子开始阅读古籍,在古老的恕瑞玛图书馆,某个存放禁忌著作的角落,他得知艾卡西亚的传说——这座城市怎样建立,怎样繁华,又怎样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销声匿迹,怎样被漫天的黄沙所埋没,进而只留下一段真假未卜的故事。
然而他知道这是真的。
因为直至此刻,这个声音仍然在若隐若现地呼唤着他。
到这里来,到艾卡西亚来,到这里来。
当这声音不只在梦里清晰地出现时,男子意识到(或许应该说“被”意识到),是时候出发了。
于是,他就出发了。
没有携带食物和水,他知道不需要。
可是,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之前的路上,还有骆驼带领的商队,小片的绿洲和灌木丛,更深的地方还有骷髅,废弃的城墙。再深处,还有蝎子和甲虫。
可是到了这里,就只剩下无边的黄沙陪伴着男子。
水米未进,疲劳加上日光的炙烤终于打倒了他。他的心智和意识变得模糊,因此,那些潜藏的物质得以占据主动。
最终,煞星的幻象占据了他的心灵,进而,打开了虚空的入口。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他看见的是,梦境中无数次出现的,虚空之古城——埃卡西亚。
他跪立的地方,是一块造型奇特的方尖碑,碑顶,静立着石化的暗黑凶灵。碑文用的是一种他确信他从未见过的,画一样复杂的文字,可是他却能够轻易读懂。而作为背景充满天穹的,则是暗紫色,流动的虚空原质。
虚空在此降临。
“欢迎回来,吾儿,马尔扎哈。”
“如您所愿。”名为马尔扎哈的男子,不自觉地这么回答。
“吾儿先知!赐汝以,虚空之名!”
随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音这么说着,男子的身体被仿佛来自冥府里的,虚空的力量压制着。紫色的原质流入马尔扎哈的身体,他的眼睛充满了虚空。
作为预言家来说,他的实力无疑精进了许多。曾经,他看到的的命运扭曲变幻如泡影,然而现在,命运如同镌刻在其脑海里一样清晰。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地的隐去,苍穹的陨落,汪洋的干涸,看到世间万物被虚空所吞噬。
马尔扎哈,成为一名虚空先知。
恢复自身的意识后,有关艾卡西亚的一切都不见了。眼前仍然是漫漫的黄沙,可是马尔扎哈能够清楚地看见隐藏其中的虚空之力,以及这力量对自身的指引。
他试着伸出手,在空气中一划,空间裂开,一道紫色的门凭空出现。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只奇异的虚空蛉。紫肤,四足,模样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