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春韶已过,白桑走的时候,满盛都夹道开着的,都是荼靡灼放的芙蓉醉和碧桃花,等她回来的时候,芙蓉醉和碧桃都已过了花期,而被换上了粉璋绰约的合欢,风一吹,簌簌抖落满地,也煞是好看。
而这一左一右仔细算起,才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回到天师府,阖府上下忙活了整整两日,才将白桑与白先天师的行李等物安置完备,而与白桑一起前往云蔚城却没有一道回来的夕荷,众人却是默契的闭口不提。
此刻,整座璃卫都城都还沉浸在陪都太古山境山脚之下皇家武卫被袭击的阴霾之下。军机大营、兵部司官员以及大皇亲自任命的洛王府洛小王爷、禁卫军头领云长公子,日日夜夜都在盛都北侧的衙营忙的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白桑两日都呆在白府内大门不出,但一双眼睛都在搁在盛都内流传的流言之上。
院落里的蔷薇花藤已经爬了一满架的竹篱,鲜红如蔻丹的花朵火烧般的开满一片,有夏蝉在院子外高大的树木上尖利的叫个不停,风吹来,带着几分闷热,将人性也吹得有几分灼热。
白桑坐在书房内的,一身夏制的透纱淡粉合络裙衣,颈间挂着一块温润的星曜宝玉,玉石上刻着白桑花纹,通透清韵,这是母亲送于自己的及笄礼。白桑一手抚着那块玉,一面沉默的叩击着案几上一本青面小札。
终日守在角门上的年轻杂役阿广,脚步不停的快步迈进白桑的苑中,白桑听到声音,双眼闪过一丝期待之色,瞬间站起,来到门边。
“小姐,”阿广的声音带着被刻意压下去的喘气声,他表情严肃,恭敬的向白桑抱拳行礼道:“还是没有军机大营传来的消息。”
白桑放在身边的拳头倏忽捏的紧紧的,眼角一黯,好像好些失望,但她又马上问到:“那我命你送到云长府的信笺呢?”
阿广的神情立刻变得有些尴尬,他不好意思的结巴说到:“奴才得到小姐的命令不敢耽误,一大早就去了云长府,谁知那边守门的一听说奴才是白府的,竟连信笺也不让我递了,只一个劲的说云长公子不在府中,现在忙得很,让我别添乱,还派武卫把我轰了出来。”
“然后呢?”白桑目中一寒,语气不由的透出冷意。
阿广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一向娇俏尊贵的白桑露出如此表情,没来由的心底一骇,急忙说到:“奴才就在云长府外的街巷里等着,果然寅时刚到,就见云长公子出了府,我一直跟着快到军机营了,才敢上前叫住云长公子,把小姐的信笺交给他。”阿广说完这些话,年轻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看白桑的反应,瞬间就低下了头。
直到听完后面几个字,白桑的表情才恢复如初,带着一丝赞赏的向阿广道:“下周起你就不用在角门整天候着了,去凌护头那里,就说是我的命令,学习武艺及护院技巧,等所有技能合格,即刻提升为副护头一职。”
阿广一听完白桑的话,立马就一咧嘴笑得喜不自胜起来,他打小的愿望就是成为护头,能扬眉吐气,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这一下,可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阿广噗通一声,立马就跪在地上连连向白桑谢赏起来。
白桑凝起眼睛,看向那灼热当空的日头,刚一回府,父亲便下令将自己软禁,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她绝对不能出府半步。她看的出来,父亲这次是下了铁心,单从她这小小别院四周就布满至少百人的暗哨就可得知。
白桑稳下心神,然后立在门廊上,向外一喝,立刻有八位诚惶诚恐低眉顺目的侍婢迅速小跑进来,夕荷甫一锒铛入狱,此前伺候白桑的所有侍婢都被抽调遣散。白府的管家眼观口鼻,立刻雷厉风行又找了十六个身世清白的没落氏族少女进府伺候白桑。
白桑立在门廊上,向院中整齐立着大气都不敢喘的侍婢,冷声说道:“我现在要去我母亲那里,你们愿意跟的,便跟着。”
“是。”
嫣洛小湖边上的垂柳小径中,一片沁目清亮的禾绿身影拥着一道粉璋当先的身姿,几个回转,小半个时辰之后,众人踏入了坐落于白府最为幽闭清凉的西北角。
穿过第一道游廊,推开幽闭的墨色大门,白桑便转身向身后那群少女道:“我母亲平日里最讨厌吵闹,你们就留在这里。”白桑语气精简,已是命令。
众侍婢一听,即刻面面相觑起来,一名看上去还算有点胆色的侍婢似乎鼓起勇气想要出言几句,但看到白桑皱起的眉头,心底一瑟,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白桑见状,知道她们不敢再说话,便立马转身,头也不回的往苑内走去。
这苑中一路走进去,除了松竹翠柏等常青植物,一律看不到其他颜色,母亲除了喜静,冷淡到骨子里的脾性在未嫁入白府之前也是满朝皆知。
七弯八拐,白桑这来到母亲白日里常坐的泷鸢小筑,小筑内所建的竹楼悬空而建在一汪清泫的碧塘之上,水源是从外引进的一处清泉,塘上未植荷莲等物,只是清澈见底的溪水之下,可见几尾青碧色的小鱼欢快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