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亮透,清脆的马蹄声便踏破这山间的宁静,哒哒的声响中,盛都出来的信使骑着马从别院的独径蜿蜒而上。
睡眼惺忪发丝披洒的白桑从床榻上坐起,新月白的攒丝睡袍滚滚落于床榻之上,像是一团洁白的云彩,她迷糊着双眼,从夕荷手中接过母亲从家里寄达的家书,昨天与迟宴的一番谈话自己心里早有雏形,此刻心中经过一夜的沉淀,更是清透一片,她起身立于窗前,就着朝阳的清辉细细看去。
一张宣纸上寥寥数百字,却与迟宴所说一无二致,裴将军府千金--裴嬿在与九皇子卫轩钦定婚约的情况下与六皇子卫旭暗通曲款、私授怀子,日前丑行才被昭然若揭,龙颜大怒,皇室受辱,裴嬿更是身犯不守妇节欺君之罪,被当场拘禁交由礼制司受审,六皇子卫旭则被剥夺所有挂职官爵房产良田幽禁于六皇子府,容后发落,昨天夜里,裴嬿于礼制司的水牢中精神受创,腹中胎儿不稳已胎死腹中,裴氏一门,除三品以下大员,悉数被连坐削去一级官阶,裴老将军三分之一军权被分割至禁卫军门下,由新晋的南部镇侯使云长斐一手掌握,如此风驰电掣的权力洗牌下,云长世家坐势而起,拥有几百年历史的世家长族更是势如冲天,在这滔滔皇权的绚丽舞台上站稳一席之地。
短短数百字,却直叫白桑背上渗出一丝冷汗,裴老将军一生戎马,军功较自己的外祖父有过之而不及,旗下又培养众多精锐武将,战功赫赫风光一世,却落得如此下场,自己来之前尚且暗示过九皇子以拉拢之态将裴将军收入帐下,以既往不咎的态度必能皆大欢喜,但怎么会是如此结局?
裴门一族,未必不是白氏天师府的前车之鉴,她自认为从小就擅于猜心夺策,以势力划分相诱便能使九皇子就裴嬿一事温和行事,但,自己果然是大错特错,裴嬿身怀有孕一事是自己透露的,那么自己就是间接杀害孩子的凶手。
白桑心头一凉,嘴边已是升起一抹苦笑,精神受创而胎死腹中?哼,这恐怕是璃卫皇朝能安抚裴府剩余将士最冠冕堂皇的一个理由了。
君心难测,其实自己何苦需要迟宴一再提醒。
白桑脑子闪过裴嬿那娇俏明艳的脸庞,心底闪过一丝内疚,但她马上按捺下,眼光一闪,便洗漱换装匆匆迈出别院,往学堂走去。
旁边书房一处细细打开的乌木窗扉内,迟宴一身青武戎装,眼神凝聚旋风般往窗外看去,良久之后,他殷红的嘴角恢复一缕淡常的笑意,两指伸出,将那窗扉一把掩紧。
学堂之内,所有的贵族少子都已安然而坐,举目望去,众人皆是明眸皓齿、雍容华贵的当世翘楚,这一方堂室立时被衬托的光华漫天,星光熠熠。
卫璴一见白桑到了,自然又是十分雀跃的迎了上来,口中不迭问着休憩吃食可否习惯的琐事,白桑报以卫璴一笑,盈盈向他道谢昨天的赏赐,一边已是径直坐下。
三声尚学钟声铛铛响起,卫璴朝白桑调皮的眨了下眼睛,然后噤声不再说话,一日紧凑的尚学活动开始,雪须白眉的授学天师慢慢迈入学堂,白桑收掌静坐,双目沉敛,细细听起课来,她的一张脸绷得十足仔细,加上本来就所研习的入定之术,即刻便随着授课天师进入虚无的研习之境。
白桑自小心性难定,向来父亲所有教习都当做玩闹并不十分刻苦,此刻十心十意都进入这奇幻宽广的虚无境内,马上觉得这研习之境忽而瑰丽璀璨忽而冥白真无,一扫自己先前的受限心境。
一堂课之后,白桑便觉得自己神清气爽,一双墨眸愈发清澄明亮,犹似从海平面跃起的初阳,心底雀跃,心头阴霾顿扫。
卫璴一双温润的眼睛直直看着白桑,霎时觉得她与走进学堂时毫不相同,他虽自小也在此尚学,但心思一直浅显,不知道白桑方才所获颇丰,只笑嘻嘻道:“母后的信笺中说,皇姐与云长大婚之日我便能回盛都了,白桑你多留几月,与我一同回去可好?”
话未说完,在他身后常与他交好的汾陵公子、司马公子及其他几位来自各大世家的公子都齐齐笑道:“白大小姐不来倒好,一来就使得二十皇子回盛都的心情愈发迫切了,日夜跟我们说着回盛宫的好处。”
卫璴并不理会他们揶揄,仍旧笑着拉着白桑袖袍,如小时候跟在九皇子、白桑等人的尾巴后面温柔道:“不要理会他们,你多留几月,与我一道回盛都,这儿虽需苦学,但云蔚城的景致还是极好的,这几日正是云蔚城的朝花节,几位师兄准我们下山,你去收拾下,我们待会儿一起去玩玩儿。”说罢便是一脸期待的看着白桑。
白桑面带笑意看着这几个,清灵的眼睛几个流转,便盈盈笑道:“好呀,你们且等我一会儿,我去叫上夕荷。”
卫璴见白桑答应下来,十分高兴,年轻但俊秀的脸庞立时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深深的点了点,朗声道:“你去准备准备,我和汾陵,司马他们在山道等你,阿森会帮你们准备马车,下来了就是。”
他镶金嵌银线的袖袍一摆,在空气中划过一缕好闻的香兰之气,身后几个高大的华丽身影前呼后拥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