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的话音刚落,白桑便惊讶的看向娘亲大人,此刻她已经被彻底搞糊涂了,要知道,自己向来在内在外的言行都是主打非云长斐不嫁的标准,虽然自己对云长斐只是兄妹之情,但为了刺激云长公子与千秋公主的好事早日达成,白桑纵然知道这招“无中生有”的激将法略蠢,但还是做得相当逼真尽职。
所以,除了云长斐本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断定白桑对云长斐一往情深,非君不嫁。
而向来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的娘亲大人,此刻居然对一个刚冒出尖儿来的异国质子多加期许,还说什么“若为良人,也不是不可托付”!纵使她平日里再怎么心思灵转,颖悟绝人,此刻也只剩下满心的困惑。
白桑满眼带着疑惑的看着娘亲,想要从她嘴里得出一个答案,却见白夫人话锋一转,眉眼又淡了下去,“收拾一下吧,让她们给你摆上晚饭。”白夫人掖了掖白桑颈间的袍服,然后抿唇递给白桑一个笑容起身便向门口走出,待到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才又转头向白桑道:“你父亲的家书中午就到了,乌疆一战,我朝大胜,你父亲、外公与你的几位师兄,下个月便要班师回朝。”
白桑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又在心里呜嚎几声,父亲回来,定然是要检查这半个多月来自己研习策术的功课,《天启善言》也还有大半没有抄录呢。白桑想着父亲那张严肃得一丝不苟的脸庞,一张小脸垮的更加沮丧,想了片刻,只好揉了揉脸颊,然后打起精神决定先吃完晚饭再说。
璃卫皇宫西北方向三十里处的居广宫,是迟太子的质子府。虽为质子府,但整座居广宫却没有想象中的荒败冷落,相反的,整座居广宫经过能工巧匠们的细细修缮,高墙之内九重宫阙,十里楼台错落有致,延绵难绝。偏黑的主调在落日的余晖下洒染的一片金色迷蒙,远目望去,居广宫内雕梁飞瓦,赤柱红墙,显示出一种格外的雍华大气。
此刻华灯初上,夜幕低合,这座居广宫在夜色之中慢慢的热闹沸腾起来,正宫门前的云林大道上,踢踢踏踏的驶来了一辆辆华丽的马车,小半个时辰之后,居然停满了大半个云林主道。
衣裳华丽,面色各异的文人雅士,商贾巨力从一架架马车上踱步而下,然后互相打着招呼一起往正宫门走了进去。
居广宫的主殿之内,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待开席。
今天一早,在璃卫皇宫的勤政大殿上,迟国的来使再次觐见,递呈迟皇亲笔所书以三座池城换取迟太子归国的手书。两国就迟太子归国一事,已经拖沓胶着长达两年,而这次,迟国来使的态度尤其坚定,甚至提出如果不能言和,便要主动宣战。璃卫国刚刚结束乌疆一战这场内乱,着实伤了不少元气。迟国虽弱,但近年来勤兴练兵,加之鼓励经商,国力也提升颇多。如果此次迟国冒着哪怕覆国也要殊死一战的血性宣战,那么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璃卫皇在勤政大殿上听取众位大臣的进言,绝大多数人也支持以三座城池换取迟太子归国。终于,璃卫皇挥起朱砂笔在金帛上写下谕旨,宣告迟太子在迟国为质的日子将在一年后结束!
谕旨被皇家铁骑快马送入居广宫的时候,居广宫内正酒香四溢,充盈着琴声浪语,原本用来议事的正殿此刻舞姬成群,许多在璃卫都城以放荡无为著称的纨绔子弟一大早便齐聚在居广宫,品尝着异国的美酒和美人,笑闹的放浪形骸。
正中间榻上的东道主迟太子,墨发披洒,一双桃花眼醉意盈盈,细长的手指握着一只白玉盏,里面盛着满满一杯西凤酒,金松绿的家常袍服熨帖的穿在身上,更显得他身材精瘦颀长。
宾主之间把酒言欢,热闹非凡。送来谕旨的皇家武卫见到这一奢华糜烂的场景,不禁皱起了眉头,当他看到已经醉倒在榻上,需要侍婢扶着才能勉强跪下听旨的迟太子,更是不耐的速速宣布旨意,然后快马离开。
旨意一到,居广宫内的众人便趁着酒兴,爆发了一阵巨大的欢呼,这些长期盘踞居广宫的酒肉公子,文武皆无所长,平时都被九皇子、洛小王爷那些天之骄子所轻视不喜,只有在这居广宫内,他们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毫无拘束。在这里,他们不被外界那些道德抱负所拘束,虚荣心也得到极大的满足,可以说,他们对迟宴倒比对九皇子等人更谈得上推心置腹。
这天大的好消息一降临,众人便盘算着为迟太子庆祝,于是便广发请帖,将投诚于自己氏族的名客雅士通通邀请过来,这才有了云林大道车水马龙的那一幕。
当时的迟宴,醉眼迷蒙,长手长脚的卧倒在锦塌上,连谕旨也被丢到一旁。众人只道他是高兴的醉倒了,便自顾自搂着美人忙活着筹划晚上的宴会去了,却不见榻上迟宴原本松开的手,霎时握紧成一个拳头,直到指节泛白,他才缓缓松开。
他将一只手伸出,以手背贴上因为喝酒而发烫的额头,然后畅快淋漓的笑了出来,露出了白玉般的牙齿,一双眼睛醉意全扫,倏忽变得清锐异常,原本淡漠的眼睛里,此刻却是夹杂着五分难得的达到心底的恣意快乐。他的胸腔里如同海波翻腾,惊涛骇浪。十二年的忍辱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