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远今日吃惊了太多次,这艘小小画舫已经不足以引起震撼:“焦兄若有兴致,咱们一会儿便乘着那画舫夜游小湖。”
“只怕姑娘们不欢迎咱们这些老朽喽!”开口的正是棉花薛家的薛老板。
“姑娘们?”有人不解。
薛老板笑道:“还不是我那两个女儿贪玩,非要去画舫上看看,魏太太便令人在画舫上给女孩子们设了宴。”
众人闻言,便纷纷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画舫,见那四周皆围了轻纱,风动帘飘,隐约可见那些少女的影子嬉戏其中,别有一番韵味。
正欣赏着,便听见湖对岸传来一阵阵歌声:“夜合花香开小院,坐爱凉风吹醉面……”
歌声凄清婉转,恍若隔世。
魏二老爷笑道:“家嫂特地从金氏戏院请来的清歌班子,为大家一助酒兴!”
“有趣!雅致!”众人都觉得新巧,那清幽的歌声时隐时现,既助雅兴,又不影响众人谈话,比那些茶寮里站在一旁唱曲儿的可好听多了!
“酒中弹剑发清歌,白发年来为愁变……”清歌的语调一转,渐渐由清新转为悲凉,在座一半宾客已经人到中年,听闻白头之类的字眼,竟感同自身,跟着悲戚起来。
一阵轻灵的弹筝声渐渐响起,忽听画舫里也有清清的歌声传出来:“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嗓音虽不如那些歌人唱得流亮,却如乳莺初啼,别有韵致。特别是席间这些女孩子的父亲,听得格外认真,比早些年间在歌楼看花魁演出时还要认真十分。
人们此时的心情,用笑笑的话来说就是:看明星演唱会,与看自己的孩子的毕业演出,那重视程度能一样吗?前者是消遣,后者是什么?简直是一种共生,比自己的毕业演出还要重要!
更何况,此时女孩子们并没有被安排唱歌,只是一时性起唱着玩儿玩儿,跟在闺中放纸鸢荡秋千是一个心情,倒更显得可爱真挚了。
晚风送凉,伴着时隐时现的筝声歌声,如流水一般,含着睡莲的香气,送进水阁中来。
席间,始终不发一言的上官公子突然道:“此筝难得。”
魏子远心情舒畅,摇着手中的折扇,吩咐身边的小厮:“找个丫鬟去那画舫看看,是哪一家的千金在弹筝?”
在座都是富贾,一会儿无论报上谁家闺女的名字,都会更大程度的博取对方的好感——魏家自然不会错失这个献好的机会。
魏子远一笑,今日这宴会出乎意料的圆满。
魏子远见那郭老板似有些难以启齿, 便笑道:“这栖鹤山房尤以赏鹤为点睛之处 , 若郭兄有兴致, 便与老弟一道去山房后院看看那些仙鹤如何?”
郭老板眉头展开, 笑道:“如此甚好!”
于是,两人便一道出了山房,沿着鹅子石路向那后院走去。名曰赏鹤,实则是要找个僻静之地, 好让郭老板把想说的话说完。
大多数客人都聚在展厅之中, 故而后院十分僻静,两只仙鹤并不怕人,一立一卧, 在那古松下休憩。
距离仙鹤不远处, 立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正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两只仿若堕入凡间的神鸟, 背在身后的手中,拿着一支玉箫。
魏子远也并不打扰他,只是有些疑惑:“这位年轻公子, 看着面生。”
“这位上官公子,倒是位做贸易的好手, ”郭老板倒像是认得这位年轻人,“深秋从京都运丝棉到南方, 清明时节再从南方贩了茶叶回京都。”
魏子远暗忖,这位上官公子所做的营生倒都与自家有关,一样是丝棉, 一样是茶叶。一会儿在酒宴上,得好好和这位年轻人喝上两杯才是。当今的元龙朝,真真是后生可畏,上官公子看起来也不过就二十出头,竟然就这样单枪匹马地将生意纵穿南北了。猛然间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麟哥儿,嘴角便不自觉地泛起了微笑。
两个人都不打算打扰上官公子赏鹤的雅兴,便坐在近山处一棵古松下的石桌旁,郭老板清了清嗓子:“论理,此事不该由郭某提出……”
“此地无人,郭兄但说无妨。”魏子远的笑容非常和气,生丝郭家对于熟丝魏家来讲,属于可以齐头并进的生意伙伴,两家所产的货品并不冲突,还能够一起切磋技艺,这样好的‘朋友’,魏子远是永远不会错过的。
“按理说两个大男人不该聊这些,只是,家中内人过世的早,我也没再续弦,犬子的终身大事,便落到我这个做父亲的身上了。”郭老板借着摇扇子,避开了魏子远的目光,大男人聊一些儿女婚事的话题,的确不大合适。
魏子远并不十分明白郭老板的用意:“郭兄的意思是……”
“子远弟莫怪为兄唐突……方才在水阁中,为兄偶然见到令千金,一副知书达理、落落大方的样子,便有心想替犬子问一问,不知令千金许了人家没有?”
魏子远听得一愣,原以为是谈生意上的事,再没有想到,话题会落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