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那不过是活着最后的尊严而已,死了之后还不是一样。我们又没有灵魂,说到底不过和那些猪狗没有区别。”
风海再次感到恶心,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我们的价值不是死去,而是因为活着,有尊严的活着。”
“哈,哈。”大牙干笑两声,“你岂不知活着和死去一样没有尊严。”
“怎样活着才有尊严呢?”
“人不可能有尊严的活着,也不可能有尊严的死去。人性本身就是贫贱,贫,是缺乏的一种状态;贱,是自我满足或永无止境的贪婪欲望。人的一生,或者是物质上贫贱或者是精神上的贫贱或者二者皆有,人们倾此一生努力摆脱这种状态,最终也许能摆脱一种束缚,但不可能同时摆脱。即便是在别人看来你物质足够富有,精神足够富足,但对你来说仍不够,因为你面对的是无止境的深渊。当然保持死后的尊严也是不可能的,当你只是一个物质,死后也就像风一样消失了,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无论多么伟大,多少年后也变得毫无价值,也许你还能留下名字,但是也不会有人记得。如此而言,人死后还有什么尊严可讲。”
“既然活着和死去都没有什么尊严,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大概是人活着的终极问题吧。”大牙喝掉碗中剩下的酒。
“你应该再去上学,到大学里做教授。”
大牙低下头,不再说话。这时老太太从里屋走进来,走到大牙身后用筷子敲了敲大牙的后脑勺。
“吃饱了,收拾东西。”说完走出去。
大牙摸着后脑勺把老太太吃剩的饭菜端出来。
“老了,糊涂了。我小时候她从来不打我,现在要打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对我来说,她比我自己更重要。”
他喝完瓶中的最后一点酒。
“一会让你见识一下人和畜生到底有没有区别?”
“你不要去招惹王利群。”风海警告大牙。
“我只是要证明人和畜生有没有区别而已。”
喝完酒,天已经黑了,大牙收拾桌子,给母亲铺好被子,带着风海出门。
“夜晚总是那么美,掩盖了罪恶的夜,掩盖人们异样的眼神。高中的时候我谈过一个女朋友,学校禁止谈恋爱,传纸条也不行,如果被抓到就要挨处分。到夜晚,人们都睡下,我就从宿舍里偷偷溜出来,到女生宿舍后面用螺丝刀把洗刷间的铁栅栏卸下来,我们就悄悄溜到学校后面的荒草地,在草堆里坐上一整晚,天亮之前再把她送回去,就这样持续了三年。我们坐在草中,荒草没过我们的头顶,抬头就是繁星点点的星空,很亮,闪烁的星星就像浮在水面上。真美呀!”大牙叹息。
“后来呢?”
“什么后来?”
“那个女孩子啊。”
“她考上大学走了。我们联系过几次,每次都会说起那美丽的星空。”
“你为什么不再去找那个姑娘。”
大牙停下脚步抬头望着黑暗的夜空。
“那个远方的姑娘——真美啊!”
大牙带着风海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村子里没有一丝声音,他们边走边聊。
“我算一算今天那王八蛋又到哪家去了?应该是刘老三家里。”大牙说。
风海自然知道大牙的意思。
“村子里的男人不在家,快活了那个混蛋。我们村子里有七个女人和他扯不清的关系。你说这不是畜生是什么。”
“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看不下去。”
“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他做的烂事多着呢,这种人不配活在这世上。刘老三四十多岁,在外面打工挣了些钱,前几年娶了年轻的小媳妇,王利群趁刘老三外出打工,勾搭了刘老三的媳妇。刘老三回来之后听说了,找王利群,结果被王利群一巴掌扇了出来。刘老三气不过回家打了他媳妇,结果当晚王利群就跑到刘老三家,对刘老三说,以后要是再敢打媳妇就把他抓到局子里。刘老三说,这是我媳妇,想打就打。王利群说,那叫故意伤害,能让你蹲大狱。刘老三说,你打我怎么不蹲监狱。王利群说,我那是替政府教育你。刘老三气得年都没过,就走了,接下来几年都没回家。”
说着他们来到了刘老三家。大牙推了推大门,门竟然没锁,屋子里开着灯。
“看看,多么肆无忌惮。”大牙小声说。
他们偷偷摸到窗下,窗户拉着帘子,听到屋子里一男一女说话,说话的男人是王利群。大牙指了指屋子里面。
“那犊子不回来正好,我们正快活。”
“你说的轻巧,我还要脸呢。”刘老三的媳妇小声说。
“我在这里谁敢胡说八道。”
“人们当你面不说,背地里还不知道说些什么。”
“放心吧,这村子里就是我说了算,我说一谁也不敢说二。”
“咱们还是断了吧。”女人哀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