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们回首往事,那些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故事仿佛变成了记录他人的历史,而我们自己却变成了旁观者,我们的经历如梦境般模糊,又如我们的个性那样深刻。如果我们追溯记忆开始的时刻,发现那里只是一片空白,就好像我们不曾经历过。我们不得不相信,漫长的岁月里我们必然会忘记许多重要的时刻。但风海却清晰记得记忆的开端,那,是一个梦境。
1 记忆
空中飞舞着雪花,除了灰蒙蒙的大地、天空、山峦和被染成白色的唯一的枯树,雪原上空无一物。脚下曾是清澈的湖,能够望见湖底的沙石,现在已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寒风从四面八方渗入体内,那刺骨而纯净的寒冷沁人心脾,空气中弥漫着冰雪的气息。空无一人的荒野变成一片密境,看似就在眼前却无法触及。可是那雪原上深深的脚印是谁的呢?谁在那片雪原走过?男人踏着厚厚的积雪艰难地向雪原深处走去,但是他发现自己无论走多久,如何努力,始终不能接近那片雪原。它就像第一眼看到的那样遥远而无法触及。
他意识到那不过是一个梦境。
脑海中的幻景让男人突然醒来,他微微睁开眼睛,强烈的光如锋利的刀刃让眼睛刺痛,他不得不再次紧紧闭上双眼。那一瞬间进入他脑海的只是白茫茫一片,他不确定是自己脑海中残存的梦,还是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看到的景象。难道我真的在那片雪原之上。他脑袋里被白色的雪原塞得满满当当,以至于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他深深的呼吸,并没嗅到寒冷的气息,周围的空气也并非沁人心脾,相反却是潮湿和闷热,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身处雪原,也没有真正看到雪景。
男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推测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是一片荒原之上,在朋友的家中,还是心上人的房间里,或者是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当他尝试回忆起其中任何一个场景,大脑中只是呈现出一片空白,让他感到刺痛。周围没有一点声响,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和沉重的心跳声。过了很久他听到了回音,是高跟鞋发出的声音,很远,仿佛从自己空荡荡的脑壳中传来,很快就又消失在耳边。他摸索着周围,身下是柔软的棉被,旁边是坚硬的铁栅栏,带着空气的热度。
过了很久,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空空的房间里,头顶上是白色的屋顶,周围是雪白的墙壁,自己躺在白色的床上,整个屋子像梦中雪原一样洁白。空空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眼前的一切仿佛凝固住一般,就连时间也陷入寂静。是否我也凝固了?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爆裂般的疼痛。我没有凝固住,我还能够呼吸,我还活着。他挣扎着坐起来,感到头撕裂般疼痛。男人一点点挪到床边,双腿从床上垂下来,头深深埋到胸前。
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从他脑海中跳出来,他庆幸自己还能思考,可是当他想要回忆曾经发生的事情,回忆自己怎么来到这里,回忆自己的亲人,甚至想要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大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有一丝丝伤感,自己竟然想不起过去的事情了,自己该错过多少值得回忆的事情。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接踵而来的是对自己定位的渴望,他努力回忆,想让自己变回到之前的自己,回到以前熟悉的环境中。但他所有的尝试最终都变成了苍白空洞。
穿着雪白护士服的年轻的护士低着头推门进来。护士的衣服为什么和这墙壁一样雪白,为什么所有一切都是白色,还有那梦境中的雪原,这代表一无所有还是纯洁无瑕。
护士走进房间抬头看到男人坐在床上,吃惊地叫了出来。但职业素养立刻让她镇定下来,护士惊愕地走到男人面前看着茫然的病人,确认他神志清醒,这才放下手中发光的不锈钢托盘。她走上前盯着男人的眼睛看了一会,开始为病人整理床铺。
“你终于醒了。”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职业惯性或者是对病人的好奇,还是和他打招呼,似乎在说:你竟然能够醒过来。或者更像是还没有意识到病人醒来。
“这是什么地方?”男人急切地问。和所有失去记忆的人一样,他迫切想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虽然头还是剧烈疼痛,脑袋依旧昏昏沉沉。
“深圳市人民医院。”护士小心地解开男人头上的绷带,为他换药。“你昏迷了23天,在这里躺了23天。”
“怎么回事?”男人突然抬起头来,护士的手哆嗦了一下。“我怎么在医院里,我的家人呢?”
“你叫什么名字?”护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生气的把他的头掰过去,似乎是不愿看到男人苍白的脸。
“你说什么?”他并非没有听清,仍旧皱着眉头问。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护士加重语气。
“我的名字?”他低下头小声重复,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叫什么,他下探到记忆的深渊,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刚才的伤感变成恐惧,从内心深处慢慢袭上心头,但他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