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的六个卫,这几年打仗就没断过!军器甲胄要配,粮草衣服要发,打死打伤了人要抚恤,军饷要补,人头要给赏钱。这打仗就是打钱耶!上头拨下来的哪点银子怎够?再层层过手雁过拔毛,到我手里能剩下三成就不错了!
一过年节,上官都得送送礼臣称贺,从王爷到二台、兵备、清军,到总兵、都司,哪一位小的都不敢不送,哪一个衙门都不敢少了。现在粮价涨得这么厉害,今年肯定还得涨。这一两银子买不了四斗米,那些军士的老婆娃儿饿得哇哇乱叫,不跟着造反就不错了。下官不靠着做点生意赚点钱,哪里活的下去呀!下官有时被逼得……这都想上街去抢了,想来想去又不敢。自个掉脑袋是小事,抄家灭族是大事……”
何猪头诉着苦,领着朱平槿一行人来到了他的中军。中军设在城外一家大户的宅院里。据说这家人被乱民杀了好几个,其余的人都跑了。
门口有四个站岗的小兵,穿着分不清颜色的破战袄。战袄上到处开着大小不一的破洞,乌黑的烂棉絮从破洞中钻出来。虽然已近阳春三月,但他们还是冻得嘴唇乌青,瑟瑟发抖。
朱平槿撇开喋喋不休叫苦连天的何猪头,走到一个站得笔直的士兵跟前。那个士兵大约二十出头,身材高大,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一双鹰隼眼炯炯有神。
“你冷不冷?”朱平槿问。
“这是世子爷,赶快回答!” 何猪头在后面急忙催促道。
“禀报世子,冷!”
“他们都在发抖,你为什么不抖?”
“因为小人在战场上。战场上发抖的都是懦夫!”
“答得好!”朱平槿拍拍士兵的肩膀,“想不想跟着本世子干?”
何猪头躲在朱平槿后面,使劲给士兵眨眼睛努嘴巴。
“不想!”那士兵的回答干净利落。
“为什么?想跟本世子干的人多去了,最起码吃得饱穿得暖!”
“跟着世子没仗打。”那士兵想了想回答。
“你就那么喜欢打仗?不知道打仗要死人?不知道老百姓最恨的便是天天打仗?”
那士兵好像被朱平槿问住了。他楞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世子爷说的小人不懂。小人只知道,小人生下来便是官军,是官军就要打仗,要打仗才能建功立业!”
“想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很好!但打仗死人不是为了你建功立业,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想通了、想透了,就来告诉本世子!”
进了中军大堂坐定,朱平槿先向何猪头问起站岗小兵的情况。何猪头道,那士兵名叫何承峻,是他的一个出五服的族侄,老爹和两个叔叔都战死在奢安之乱中。何承峻被寡母拉扯大,最是孝顺。见他母子生活艰难,又是本家,何猪头便收他做了个家丁。
“自古忠臣出于孝子之门。好!”朱平槿拍案道:“这兵本世子收了!”
何猪头一脸不解,我的家丁您怎么能说收就收呢,这不是抢劫吗?
朱平槿见何猪头欲言又止,笑道:“何大人不是在本世子面前叫穷吗?如今流贼乱民风起,母妃命本世子在王庄广建护庄队。每个护庄队员每月可发二十斤谷子的补贴,年底还有二两银子的例赏。何大人不如将军士派到王庄,既好过为青楼赌场当护院,也好过在父王那里搬砖。”
何猪头在心里一拨算盘:一年二石四的粮食,外加二两的银子,一人一年便有七两银子的收成。他问道:“世子爷要多少人?这食宿赏赐……”
“先选一千人。平日食宿均由我王庄供应,伤亡和赏赐与我庄户一视同仁。”
“成交!”何猪头大吼一声。突然他发觉是在和世子说话,连忙在肥脸堆出笑容道:“下官是想说,世子之命,下官无所不从!”
“本世子只要小兵,不要官!你卫里那群官大爷,本世子侍候不了!”朱平槿难得与何猪头计较,直截了当。
何猪头笑逐颜开,仗没打,先做成一笔生意。七千两的银子全克扣了,还省了一千人的饭食,一进一出起码一万五千两。种田的人不够?那就路上去抓呗,流民要多少有多少!然后再卖给王府,然后再抓……。
何猪头正想编排世子多招一点护庄队,一直没说话的成都后卫徐同知发言了:
“本卫向来人多地少。世子要人要兵,本卫要多少有多少!一人一年只需一两七钱银子,外加二石的粮食!”
“何指挥要出人,徐同知也要出人。本世子这里只有一千人的名额,这就难办了……”朱平槿沉吟道。
“日你娘的徐扒皮!敢抢老子的生意!”
何猪头腾地一声站起来,把头盔往地上一扔,两手袖子一挽,便要冲过去厮打。
那徐扒皮也不示弱,站起来吼道:“老子的后卫也要吃饭!抢你何猪头的生意又咋了?哪家出价低,就该哪家得!这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两卫主官一场火并似乎难以避免。李师爷兴许与鲁莽军汉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坐着都看呆了。只有程翔凤站起来冷哼一声:“两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