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数不多,清点一回,各寻了住所,便落旗吹打,关闭大门。日后人员多了,少不得还须夜不收再出去探上一回,确保周遭没了危险,回报于中军账内,方才会闭营。
行军流程看似繁琐,实则若训练有素,便十分利落。管平波进屋不久,院中飘起了饭香。吃饭洗漱毕,看天色不早,安排了巡夜人员,各自安歇不提。老虎营的旗帜在晚霞中随风飘动,在马蹄溪河滩堆场看守木材的伙计,见了管老虎的旗号大大松了口气。而云寨大地主杨再林却是心中一突,占了百户所的管老虎,会一并收回百户所的土地么?
次日一早,各旗队按旧例出操。空了一小半的盐井,众人都有些不惯。尤其是谭元洲,盐井与百户所相去不远,却不能日日得见了。此回阿颜朵跟着管平波去了云寨,李乐安倒是留在了盐井,跟随谭元洲学习拳脚。从未与阿颜朵分开过的他臭着张脸,不明白为什么他非得跟着谭元洲,跟管平波不是一样的么?然而阿颜朵喝令他留下,也只得留下了。
谭元洲看着不情不愿来请教自己习武的李乐安,不由哂笑。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年幼的他父母双亡后,便被窦家收养,跟着窦家的船在洞庭游荡。无父无母的孤儿,窦家养了不少。有大的有小的,少不得有些恃强凌弱的故事。甚至说,窦家愿意看到这样的故事。养蛊一般,由着他们挣扎。挣的过的做水手做打行,挣不过的,自然再没见过。
为了往上爬,每日除了习武就是习武。大抵因那时学的便是野路子,没打好基础,才频频落败于管平波。也不知那厮到底哪里学的本事。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胡乱练了二三年,终于在十三岁那年,被选拔.出来,正式拜师学艺。从此在窦家的地盘上“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混到了窦向东的身边。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城中房屋与钱财,变得唾手可得。在没遇到管平波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在众人的奉承与窦向东的看重中,时常因此洋洋得意。
此刻教着一团孩子气的李乐安,才发觉自己以前好像挺惨的。窦家的打手,没有身份。他属于被隐匿了户籍的人。豪强多半如此,朝廷不许他们蓄养奴婢,他们有的是手段应对。所以钱财房屋,是他的,又不是他的。
未时初刻,下了学的几个孩子,傻愣愣的在周围看着同学李乐安习武。盐井中孩子不多,羊头寨留下的三个孩子之外,是姚麻子的两个女儿并年岁最大的李乐安。这一群孩子,完全不用做活,没有倾轧、没有无休止的彼此掠夺、没有刻意少了一份的饭食,每天的任务除了文武学习,便是玩耍。简直舒服的令人嫉妒。也是这群孩子,让谭元洲深刻的明白了管平波与窦向东的区别——老虎营的每一个人,都是人,而非奴隶。
从一开始,管平波走的就是与窦向东完全不同的路。想明白后,谭元洲不由生出几分担忧。窦向东之谨慎,令人叹服。整个洞庭流域,不知不觉已是他的天下。他就是官衙,过往船只都得向他纳贡。窦家远远不止表面露出的那一点点实力。
管平波作为后起之秀,发展的有些迟了。谭元洲不自觉的望向云寨的方向。小小的盐井、小小的石竹,真的能成为你的基石么?在窦向东的笼罩下,你真的能挣出一番天地么?万一,在争执中落败,你还会坚持风骨么?
李乐安拳风袭来,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一个侧摔,轻巧的把人掀翻在地。
谭元洲毫不留情的喝道:“再来!”
李乐安从地上爬起,继续攻击,再次被放倒。谭元洲一面应对着李乐安;一面想,后发未必不可制人,他能做的,唯有竭力夯实基础,为将来争得一席之地。
不仅仅因为喜欢管平波,而是自由的滋味,尝过了便再也不想回到过去,做那个被人假意奉承的奴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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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新立
认识了近两年,不得不说谭元洲已成为整个窦家最了解管平波的人。所以他分析的没错,管平波在大局上,比窦向东宽厚的多。最起码,管平波绝不会用窦向东的方式收养孤儿。固然有很好的效率,亦能意外的救活不少人,但弊端十分明显——当孩子们长大后,若有别的路子,很轻易便会背叛。既成长的过程中从无道德,道德也不会成为他们的约束。谭元洲心中的天平倒向管平波,是一点心理包袱都没有。当然,无论怎么养育,总会有白眼狼。但那与谭元洲是不同的,因为白眼狼对谁都无情,谭元洲却十足有情。从上位者的角度来说,谭元洲值得收买,而白眼狼不过是一次性筷子,即用即丢。虽然管平波并没有刻意收买过哪一个,她只是选择了最容易安定人心的方式,将其变成自己的生活习惯,不知不觉的抚慰着身边的人。
故地重游,管平波没多少感慨。登上百户所的城墙,巡游了一遍。看着箭楼里已损坏的踏张弩,依旧觉得可惜。踏张弩不是可随身携带的小弩,小弩射程二十步都够呛,平时看家护院还行,上了战场远不如弓箭好使。但踏张弩不一样,此种弩是用脚踩上弦的,射程远、力量大,是很好的防守武器。管平波摆弄着残骸,脑子里打着草图,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