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一阵难得的欣喜过后，陆师傅还是很快又把四条腿的马椅子，收回到了三条腿的立柜里。
等再度直起身子来的时候，陆师傅的脸上，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的笑容，反而是多了几分的肃穆与沉重。
而紧接着，陆师傅便顺势默默从三角立柜边的挂兜里取出三炷香，再凑到其中一根红蜡烛的火焰上，把香点燃。
然后就像是在祭拜某位故人一样，兀自朝这夹角正对着的西北方遥拜了三下，再把香熟练地插进面前满是香灰的香炉中。
这香炉、蜡烛、香和马椅子，都正好放置在这三角柜内外。
使得陆师傅从点蜡……到拿出马椅子，对着马椅子说话……再到上香祭拜，整套动作完全可以在一步不动的情况下，就一气呵成。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很能见微知著的细节。
很有可能是因为陆师傅常年都把“和马椅子说话”与“上香祭拜”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做，所以才特意这么摆放的。
由此不难想到，这两件事之间，或许本来就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联。
而“和马椅子说话”的说话对象，其实是华羽，也就是陆师傅心心念念的“少主”。
可如果这两件事真的有关的话，那此刻这陆师傅“上香祭拜”的对象，到底又是谁呢？
难道是华羽的父亲，也就是陆师傅无比尊崇的“先王”？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这祭拜的动作，对于口口声声自称“老奴”的陆师傅来说，会不会稍微有那么一点……失礼了呢？
就在这时，只听得上完香的陆师傅终于再度开口，一声叹息道：
“哎——说来少主你的生日，也正是我那死去女儿的祭日呀——”
这短短的一句话，虽然说得是那么的平淡，但其中所蕴含的信息量……
估计要是让白胜听见了，他那下巴都不用挨打，就能够直接变形拉长到地下了！
原来，这“老华媳妇”，竟然就是陆师傅的亲生女儿！
难怪之前，在和白胜的对话过程中，每次提到“老华媳妇”的死，陆师傅心下都会“咯噔”一下。
尤其是在白胜又一次无意间顺嘴就把老华媳妇称作“死婆娘”时，陆师傅更是怒从心头起！
只不过是因为陆师傅城府实在太深，所以才完全没有表现在脸上而已！
现在想来，也还真是难为陆师傅了……
不但要在明知华羽尊姓大名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称华羽为“华家孤儿”……
就连提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也要编个什么“热巴娜扎”的诡异代号，也真亏的他想得出来啊！
不过，即便祭拜的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陆师傅接下来照样“狠心”地自我安慰道：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伤心的——毕竟这就是她的命，也是她的使命——”
这“使命”二字，已经不是陆师傅第一次提起了。
记得不久前在和白胜的对话中，陆师傅也曾提起过自己确有一双儿女。
当时他就说自己的女儿“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
而自己要等的人，也就是华羽，更是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重要！
如此看来，白胜当时猜想说：这世上，能让一位老者觉得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重要的，肯定只有自己的亲生孙子！
还真是无比正确的呀！
也就是说，这华羽的老爸，也就是陆师傅口中的“先王”老华，娶的正是陆师傅的女儿。
而这个女儿在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旦下华羽之后，就不幸的因为难产失血过多而去世了。
那照这么说的话，这陆师傅的女儿，应该就是华羽的亲生母亲了？
而陆师傅本人，不就应该是华羽的亲姥爷了？
可是别忘了，当极善察言观色的白胜，听到陆师傅谈论这“孙子”时，就明显感觉陆师傅完全不是以一副怡儿弄孙的爷爷口吻，而是如一位默默守候的忠心老臣一般的正式……
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话说一位老者就算是思想再传统再封建，假如这华羽和陆师傅之间真的存在血缘关系，这陆师傅真的就是华羽的亲姥爷，华羽就是陆师傅的亲外孙！
那他应该怎么也不至于还一定要这么固执的把自己称作是“老奴”吧？
再说这又不是当着什么外人的面！
不过是自己偷偷躲在背后的自言自语而已，难道也一定要这么的“见外”吗？
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
更不是用寻常人之间的纲常伦理，就能够直截了当概括解释的！
所以，在没有了解事实的全貌之前，一切都还是先不要急着妄下结论的好！
不过，如果是带着一颗审慎而怀疑的心，继续往下听的话，那陆师傅接下来的话，就更值得玩味了……
只听陆师傅随后便更加意味深长地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