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冷宫再也不会有人来了,我为了最爱的人伤害了所有的亲人,表姐进来时,我差点没能认出来,对于表姐的相貌依旧还停留在九岁时的记忆中,那个天真活泼会我为我周全的表姐,曾经的宴会主角,光彩四射的表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洗去了天真和快乐,如同死尸般走向我,对上表姐毫无生气的眼睛,我无端的感到害怕,怯怯的试叫了声表姐,表姐才如同被唤醒般的婴儿看着四周,视线却始终是幻散的。“原来这就是冷宫,看来齐向越多多少少还是顾念着你的,你的举报还是有点用处的,这里可比我住的地方好多了。”表姐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痛快的事,纠结着的眉毛和紧抿的嘴唇似是在苦苦压抑着那些不痛快,我什么也不敢说,庄王的谋反毕竟是我告诉齐向越的,柳宁只是告诉了我却是由我做了最终的选择。可我爱齐向越,深入骨髓的爱使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直到表姐如清醒般向我扑过来,双手紧紧按住我的肩膀,嘶吼道:“为什么守不住皇后之位,既然不懂他的心,守不住这后位,又为何要告秘?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谁,你不知道?”我想说我知道,他是我的夫君,我这辈子唯一深爱的人,但疯狂的表姐不曾给我半点出声的机会。
“齐向越他凭什么登帝位,还不是贞更惠夫人的原因,而我萧家百余条人命啊,和你顾家满门都是他下的令,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把阿远从那个老女人手里拉了回来,你知道不知道,我和阿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不知道阿忠疯了,那个说要成为大将军浴血沙场的阿忠疯了。而你贵为皇后,却丝毫不懂如何利用自己的权势,任由秦絮这只狐狸精和秦晚风这只老妖精把你逼到冷宫,毫无还手之力。十年来,你居然连救我和阿忠脱离苦海的举动都不曾有过,我萧家的败落你居然看不到唇亡齿寒之理。端慧,端慧,这么多年你居然连这个封号的意思都不明白,齐向越给你这封号就是告诉你和天下人,你的后位稳如泰山,只要你做到二字,端庄恭慧即可。可你干了什么,连身在青楼的表姐和表弟都不顾,一味的和秦狐狸精争风吃醋,你以为当我说服阿远谋反时,我心里好受吗?”
我贵为皇后,却不懂如何利用自己的权势,似乎曾经有一个人也跟我说过同样的一句话,是谁跟我说:“无论处在何种境地,都得好好的利用自己的皇后身份做自己的眼,要让这宫里宫外的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我却忘记了,原来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至少我不曾知道庄王谋反竟是表姐在背后鼓动出来的,“表姐,你不是喜欢陛下吗?为什么要害陛下,喜欢不就应该好好珍惜吗?那不是你当初告诉我的吗?”
“哈哈,傻表妹,齐向越把你保护的可真好啊,我,阿忠,阿远,萧家还有你和顾家如今的局面是谁害的,你真当表姐犯贱吗?这十年的痛苦实是太深了,我最害怕的就是当我睁开眼时,看到现实的残酷,无尽的黑暗,真希望一切可以回到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是未来的庄王妃,守着这个人尽皆知的秘密等待着披上嫁衣的那一刻,可这一切都被齐向越给毁了,我本该无忧的童年却在最为肮脏的青楼里学着阿谀奉承,我是将军府嫡长女未来的皇媳庄王妃萧武真啊,却在那样的地方吃尽了苦头,而我的弟弟阿忠却疯了,你让我如何甘心,如何去爱,这一切都是被逼的。”
“表姐,就算成功了,又如何呢?这一切都能重来吗?不能啊,表姐。”
“至少我心里痛快,哈哈,你以背叛家族的代价换来的不过依旧是冷宫度完这孤寂的一生罢了。”
“表姐,你还是我的表姐吗?”
“你自求多福吧,我去陪阿远了,阿远说过成亲时,我要抱着我们的交杯酒进门,我得把它带上,不然阿远就认不出我了。”
后来听宫女说表姐自尽在了将军府后院的桃花树下,桃花树下埋下了表姐和她年少的梦,那一百坛上等女儿红已有二十五年的窖藏,怕是要同表姐一起长眠地下,永远,永远,表姐的一生是圆满的,又是悲剧的。她年少时得到了庄王的真心相待,年长时得到了陛下的垂爱,偏偏都是不能爱,而我这一生,却是实打实的一出悲剧,如有来生,我定会重新来过,饮下这一生最后一杯酒,很苦,但我解脱了,年少的张逛终于被岁月磨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