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灵伊带着春花、夏雨、三喜以及蓝雀儿一道进了精舍。
小小的精舍布置的很是典雅,四四方方的天地,被分割成了三小块,块与块之间以整排排开的连架屏风隔开,屏风上面绣着怒放的红梅,乍一看去,竟同真梅一般,只是缺少了梅香。
顾灵伊走上前去仔细相看,发现那针法很是精湛,同蓝十五娘送于她的那张绣帕上的针法颇为相似,想来这屏风便是由蓝十五娘绣的了。
精舍里一共有六扇窗户,还有两扇窗户是被打开的,想来是因为在冬日里,若是全打开了,赏梅的香客怕是受不住。
“这里是静心师父平日里修习专用的精舍,因是进了冬日,庵中的红梅开得极好,南城周边或是以外慕名前来赏梅的人很多,庵主才做主让静心师父拿出来给香客们赏梅用的,平日里,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蓝雀儿领着顾灵伊一行人绕开绣着红梅的第一道连架屏风,走进第二个格区。
同前面一样,这里也放着一道连架屏风,同样绣着红梅,只是这屏风上面的红梅半开半掩,风骨更傲,手法更加精湛。顾灵伊再一次走进相看,却惊讶地发现,这屏风上面的红梅竟然是用的双面绣!
简直是太巧夺天工了!
顾灵伊不由地在心里惊叹道。
“这是静心师父亲自绣的,蓝居士的刺绣也是在她那里学的。”蓝雀儿见顾灵伊对那架屏风很是感兴趣,为她解释道。
这已经是顾灵伊第二次听见静心师父了,精舍的主人,蓝十五娘的刺绣教习……
看来这个静心师父,真的很不简单。
“蓝居士不是你的养母么?你怎么也跟着外头的人一样叫她。”夏雨心直口快道。
顾灵伊等她一眼,这个没心眼的小丫头,怎么能够当面揭人家心里的伤疤呢。
蓝雀儿眼神一暗,很快便又笑道:“居士喜欢人家叫她居士,我自从被她收养,都是这么叫的,现下里已经习惯了。”
夏雨还待再问,却被春花给拉住了。
“姑娘,我们还是进最里头去吧,里边儿比外头暖和些。”蓝雀儿打头,带着顾灵伊她们继续往里面走去。
最里面却坐着一个人,灰色的居士袍子,长长的袍摆搭在地上,却不显脏乱和邋遢,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手指间正执着一个白瓷杯,一头乌黑的秀发没有像其他居士一般用布抱起来,而是用一个发箍箍住,配上窗外头的红梅,竟是入了画境一般。
顾灵伊一时看地有些闪神。
“静心师父,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今儿个你不在呢。”蓝雀儿一语道出此人的身份。
原来她就是静心师父,静心,静心,忘却俗世,唯有此心。
从外相来看,她倒也颇为符合这个道号。
“原来是小雀儿啊,你这是带着朋友来精舍赏梅。”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是顾知府家的姑娘,她随顾夫人来庵里上香,见庵里的红梅开得好,就过来赏梅,我不喜欢听经文,也跟着过来了。”
顾灵伊微微有些惊讶,蓝雀儿在静心面前,竟是比在蓝十五娘面前更加的无拘无束。
静心师父站起身来,道:“本是见今日里来上香的香客不多,便想着来精舍打发时间,没曾想,却在这里遇到众位施主了,这也是缘分。”然后又双掌合什向顾灵伊行了一礼。
顾灵伊连忙回礼,然后才道:“静心师父不必多礼,是我们打扰到你的清修了。”
“顾姑娘客气了,哪里是清修,我就是寻了个时间,在这里偷懒罢了。”语气洒脱,完全不见一丝地窘态。
顾灵伊不由地高看这位静心师父一眼,能够以一种自嘲的语气道出自己所做之事的人,倒是不多见,更何况还是一位居士。
“静心师父,我们几个一路行来,身上寒气颇重,不知可在你这里讨一杯热茶、热炭,暖一下身子。”
“有的,顾姑娘请稍侯,贫尼这就去准备。”
“有劳静心师父了。”
静心师父转身离开,顾灵伊这才发现,精舍的最里头居然还有一个隔间,想来是摆放茶具、炭盆之类的赏梅必备用具了。
果然,一会儿之后,静心师父便取了一套新的茶具出来,又拎进一只炭炉,里面炭火烧得正旺,炉上置一小瓮,热气腾腾。
“瓮里装的是去年自红梅树上取下的雪水,最是轻浮,用来煮茶,没有比这更好的。”静心师父熟悉地摆开茶具,一边做好泡茶的准备,一边介绍,道:“茶叶是我们庵后种的茶树上自产的,庵主给取了个雅名,叫做丝螺春,外人是尝不到的,这些年许多夫人来求,庵主都不肯给,也只得我这里还能够有一些,你们今儿个算是有口福了。”
说话间,茶已经泡好,顾灵伊低头看时,见白瓷盏中,一汪碧水清新可爱,茶叶似蚕丝,根根盘旋而上,随热气而上下腾浮,于碧水中盘旋成众多丝状,果然不负丝螺春之名,再闻其味,清香有兰桂之雅,隐约还夹杂着一丝梅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