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无力垂下的那一刻,生机也彻底地离开了越千钊的身体。
由于长年褫夺帝王气运受到的反噬,天道的惩戒,加上强行提升修为的后果,让他的灵魂飘渺清浅到像一缕青烟,莫说五官轮廓,就连大致的人形都无法瞧见。
叶歆瑶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挽留他的灵魂,却在快触及这一抹苍白时,如触电般地将手缩了回来。
千钊之死,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她的过失,她这种不详之人,带累旁人一次就够了,岂能再,再伤害到他的灵魂?
出于这种心思,叶歆瑶木然地看着越千钊的魂魄受到黄泉府的接引,于突兀出现的黑色旋涡中消失。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失了神魂一般,心中的悲伤却覆盖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人鼻头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来。
容与有心劝慰一二,却不知该说什么,便上前几步,默默地站在她的身旁。
“千钊他,就像我的兄长。”见越千钊的遗体有沙化的痕迹,叶歆瑶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这具逐渐冰冷的躯壳,不知不觉中,泪水已布满了脸颊,“时不时对我冷嘲热讽不说,还是唯一一个扇过我巴掌的人,可他的心却是好的。”
她并不是想向全世界证明,越千钊有多好,事实上越千钊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她只是情绪太过紊乱,需要一个发泄口。
容与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从不愿招惹麻烦上身,为了帮我找到线索,却天南海北地跑,也不知开罪了多少人。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热心为我们的人,却总觉得自己不够诚挚,不够磊落,为了避嫌,稍微有好事临门的时候,他就避得远远的,怎么拉都拉不过来,只因不想我们夹在神道与道门中间难做……”叶歆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明明还算比较有条理的话,却由于她的情绪,硬生生听出几分语无伦次的感觉。
无论再怎么抱紧,都无法阻止沙化的蔓延;他的音容笑貌仍旧回响在眼前,细碎的沙粒却透过指尖,垒起一个小小的土堆。
这就是神道修士。
拥有香火和信仰时,金光万丈,神力加身;一旦失去了信仰,神力又半点不存,身躯就将彻彻底底地化为飞灰,除了些许沙尘,什么都无法留下。
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叶歆瑶取出一个绿色的香囊,一点一点地将灰尘收拢在掌心,小心翼翼地将之放入香囊之中。
这时,石室之中,多了一道清光。
匆匆赶来的沈清辉见状,心中一凉,他的视线落到叶歆瑶左手握着的功德金丹上,原本的侥幸,化成难以言明的愧疚与惆怅。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收好越千钊遗体化作的灰尘,珍之又重地将它们和金丹一起放入储物袋中,叶歆瑶这才站起来,望着沈清辉,轻声问:“拖住沈师兄的,是人,还是事?”
她一向注重仪容,纵一人独处,衣着发饰亦纹丝不乱。此刻却发髻松动,衣衫沾满灰尘,秀丽的面颊上犹有泪痕。
饶是如此,她仍不改清冽傲然,虽是浅浅一问,却重逾千斤,令人生不起辩驳之心。
沈清辉沉默半晌,方道:“人。”
叶歆瑶定定地望着他,讥讽之中又带了一丝凄然的意味:“周霓虹?”
这一次,沈清辉许久无言。
纵宽厚如他,对周霓虹此次的行为,亦感到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淮青真人出关后,听闻周霓虹私自下界与人结合,被抛弃后差点灭情敌满门,自是勃然大怒,将周霓虹囚禁于罡风山道。让她日日在三道罡风的交错口,忍受着如刮骨一般的罡风淬炼,用以清醒心神,明白强大力量并非恃强凌弱之用的道理。
周霓虹自幼娇惯,受不得苦,才被关押几日就嚎啕大哭。沈清辉到底记挂这位师妹几分,每七日必去一次罡风山道为周霓虹渡气,凝成一道结界护体,将原本十二分的痛楚削减七分。
在这一过程中,周霓虹可以分心他用,沈清辉却必须全神贯注,若无人知会,几乎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他本想着,左右是一个时辰的事情,也未必这么凑巧。为以防万一,他还特意叮嘱过周霓虹,事关人命,若求救符到了,定要及时告诉他。谁料周霓虹怕苦怕痛,接到传送符,没当场告诉他,等运功结束……事情也就无法挽回了。
“她告诉你,她怕苦怕痛,才没说出来?”叶歆瑶似哭似笑,凄绝之中,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姝丽,“难道不是感知到了我的气息,故意拖延一时半刻,恨不得置我于死地?”
她自负一世精明,除却力量或智慧能与自己等同,又或是真正投契的存在能入她的眼外,旁人皆不被她放在心上,处理周霓虹的事情时亦是如此。她知周霓虹这般全然自我之辈十分难以结交,纵千次讨好,一次不如意便会反目成仇。为自身计,叶歆瑶插手此事,得罪这位元神真人的高足,还一点都不在意,想着对方犯下大过,定会被关押个百八十年才能出来,届时自己修为八成恢复往日境界,不用看对方脸色。谁料世事真如越千钊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