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人,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候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也是,如果那个杀手的目标是周衍,那么刚刚周衍站在窗外一动不动观察手术室里边情况的那么长时间里对方已经有无数个机会动手了!
可谁又能猜到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对付的目标不是周衍而是名不见经传的黎森呢!
周衍连忙推开跟前将他重重包围在中心的手下,快步跑到黎森身边。此时他的脚步已经完全乱了分寸,脸上血色全无。
他站在黎森身旁,看到地上的那个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极其不甘心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然而一层灰色的死气却迅速蔓延至脸上,一小股猩红的血如同冰冷的毒蛇从脑后滑行而出,令人胆战心惊。
生命仅在眨眼之间在眼前消逝。
周衍浑身都在不易察觉地颤抖,似乎不敢相信一般,慢慢地,慢慢地跪下去,想要伸手再触摸一下对方的容颜。
然而指尖就在差点触摸到对方的前一瞬,他整个人忽然被粗暴地推开。
周崇乐冲向前一把把黎森抱入怀里,猛地扭头冷冷地盯着他,面无表情道:“够了周衍!你没有资格再碰他!”
周衍背脊不由得僵了僵,但又迅速恢复正常,忽然站起来,镇定地吩咐已经惊呆了的属下:
“立马带几个人过去收拾那边的尸体,三天之内我要知道今天这件事的主谋。另外,今天的事情不准声张。”
“是。”几个反应比较快的属下连忙点头应是,然后几个人低头默不作声地退下。
他们这群人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像这样走在路上忽然把命给丢了的情况比比皆是。这些人包括周衍哪天忽然没了都没什么稀奇,可为什么最先走的竟然是一直文质彬彬一副白领精英模样的黎森?!
周衍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尖锐的利器恶狠狠地撞击,血肉模糊,又异常凛冽尖锐的刺痛。
曾经和他同生共死的人走了,可他却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只剩下胸口一阵又一阵空荡荡又令人窒息的难受。
然而另一边,周崇乐却抱着逐渐冰冷的黎森,异常绝望而又压抑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
能哭是好的。毕竟他们之间有过太多遗憾,然而死亡却让所有故事戛然而止,空余活着的人继续艰难求生,甚至连曾经的对与错都不再重要。
当天晚上周衍在会客厅接见了芒城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对方今天案发没两个小时就接到了线人的通知,而又因为处理这些黑道世家不能像处理一般案件一样,只能首先过来打探虚实。
周衍一身黑色丧服胸前一朵小白花,疲惫地坐在主座上,闭上眼睛,右手不停地揉揉太阳穴。
大队长坐在下边幽幽地喝茶,不时抬眼撇一下周衍,也不出声打扰。
会客厅四周都是穿丧服警惕的保镖们,气氛有说不出的诡异。
“周少,听说您的挚友今天出事,也认为……”大队长看时间不早对方依旧没有主动开口,干脆主动亮出目的。
周衍没有睁眼,语波不惊地回绝对方:“王队,鄙人挚友突发罹难我现在心情真的很糟糕,如今黎森头七还没过,我也没有什么心情见客,你要不是想来拜祭他,那麻烦你改天再过来好吗?
——我对我此刻的无礼感到很抱歉,可此刻我一点话都不想多说。不好意思,送客。”
大队长皱眉不再说话。
从黎森出事到他接到线人通知赶过来,整个过程绝对没有超过五个小时。然而就在这区区五个小时内,周衍竟然平息了所有风声,甚至买通了上边不少人给黎森弄了张合法的死亡证明,足见对方的能力有多强。如果对方非要咬定黎森死于意外不给警方验尸,他也没有办法。
大队长这时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新上任的周家家主跟上一任周家掌门人不同,周衍比他大哥心思更为缜密手段更为狠辣,是个难缠的主儿。
他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拱手说:“那么我改日再来拜访周少。”然后不等人过来赶人,自己先转身离开。
周衍霍地睁开眼,冷冷地盯着大队长的背影,看对方走了几步,忽然又闭上眼睛淡淡吩咐手下说:“周家毕竟是上百年的老房子,有些已经腐朽的横梁已去却留下了不少碍眼的钉子。我大哥皮厚还被钉子划了几次没察觉,可我却是无法忍受。你们安排一下,过几天我要好好休整这幢老宅,以免被钉子刺伤得了破伤风。”
大队长前脚刚跨出门槛,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不由得背脊一僵,随机若无其事地快步离开。
周衍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