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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徒劳的挽留上(3 / 3)

年庆,我特别开心,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酒。在缦熙酒吧里素不相识亦没关系,只要彼此赤诚相待。一杯酒我敬你,一杯酒你陪我,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的是酒酣耳热,你来我往的热情和关照。我母亲曾说她希望将缦熙酒吧打造成一个不单纯只喝酒,还可以尽情放松,让来客解压消愁的休闲场所。母亲极喜欢宴客,我从有记忆开始,家里最熟悉的场景莫过于宴会上憧憧影影的喜乐宾客。小时候我很天真的以为,人们除了喝酒跳舞,不需要做其他事情。后来我长大了,懂事以后,我才觉察到母亲是被家族正统排斥在外的。她也许并不快乐。虽然母亲常常带着笑容,不对任何人抱有一丁点儿恶意,还在我父亲与爷爷起争执时,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委屈,以宽容大度的胸怀和姿态,化解家庭冲突。母亲做得极好,不管是当司家的儿媳妇,父亲的妻子,还是作为我的母亲,她无可挑剔。可是,爷爷不接受母亲,不管母亲做什么,说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正视过。爷爷威严,强势,倨傲。工作永远排在第一位,亲情在他心里不重要。不,不止是亲情,所有正常人应有的情感,我爷爷都不在乎。所以母亲嫁给父亲十几年,始终无法融合进司家。她是那样温暖的一个女人,却最终被强势冷硬的大家族所吞没。从母亲去世,我明白我只有我自己,只能靠自己。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秦若云的儿子不是废物。他们当年以有色眼镜看待我母亲的为人,不过是瞎了狗眼。我只恨我那时太小,不够强大,不能保护我的母亲。我更恨父亲,若不是他徘徊不定,既要争又怕闹翻的不坚决,别人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的给母亲难堪。”

司明海的眼睛忽一下子暗沉,嘴唇太用力而不自主的轻轻颤着。他的手紧握成拳头,手臂上的青筋突起,好像血液将要冲破皮肤,奔涌而出。我双手轻轻按住司明海紧握成拳头的右手,将他泛白的指节轻轻掰开,我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的手指再度弯曲,试图帮他平复愤慨激动的心情。过了一会儿,司明海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他微闭上眼,脑袋一偏倚在我的肩膀上,继续他未完的话:“我不喜欢酒,更讨厌宿醉。酒精会让人麻痹自我,反应迟钝,甚至迷失本性。但是生活爱开玩笑,我这种打心眼里排斥酒的人,居然‘理所当然’的做了酒吧老板。有时候人生像一幕无奈好笑的讽刺剧,越不喜欢的往往成了你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为了实现母亲的希望,我发誓会把缦熙酒吧好好地经营下去。所以我必须跟酒打交道,现在我已经习惯了酒精的味道,我喜欢坐在吧台角落,一小杯一小杯的喝酒,眼睛微醺,迷蒙茫离的看着舞池里跳动的酒客。每到这时,将醉未醉的我分明从中瞧见了母亲的影子,她端着酒杯,笑容恬静,温柔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暖洋洋的落在我身上。她依然爱笑,举着酒杯对我肯定的点头赞叹。只有醉了,我才觉得我母亲还活着。她一直陪在我身边,从未离开。我知道我不过是借酒麻醉自己,假如母亲还活着,她看到我所做的,我努力的,她会心满意足吗?我一直想亲耳听到母亲的肯定,可惜无法实现了。这将是我一生当中永远的遗憾。如果当初母亲没有选择父亲,而是另嫁他人,她现在也许很幸福。如果我不是司家的后代,我将用最残忍的手段去报复,我要司家的所有人忏悔他们对我母亲犯下的错!但是我身上恰恰流着我最不耻的血液!这真是绝妙的讽刺!我该如何面对……难道亲人间的互相伤害,注定要重演吗?”

司明海极力压制着自己,他的声音听起来支离破碎。我僵直的身体一动不敢动,任他靠着。直到肩膀上有凉凉的触感滑过,我才偏过头,看见司明海紧闭着双眼,密扇般的睫毛已经濡湿,他的眉头痛苦的纠成一团,无尽的忧伤刻在他脸上,挥之不去。我的下巴轻轻抵在司明海的头顶上,忍不住红了眼圈,“别这样好吗?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总要向前看,才能将痛苦甩在身后。你会得到幸福的,一定会!相信我。”我轻声说道,许久没听到司明海回答,一撇头发现他已经阖上双眼,顾自睡着了。

司明海向来寡言,难为他醉酒后一下子说了那么多的话。整个人被掏空了般疲倦至极,沉沉的呼吸声缓慢平稳,司明海的身体斜垮垮靠向我,他的脑袋倚在我的肩窝里,有时突然动一下,我以为他醒了要起来,才发现他不过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旧睡得安然。我依偎着司明海,伸手揽住他宽阔直立的肩膀,贴着他柔顺繁密的黑发轻轻落下一吻,手也顺着发际线,柔柔软软附上他刚毅英俊的脸庞。心疼的摩挲着。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也无法正真体会到他所经历的那些伤痛,但是在此刻,如果他需要我,我便毫不犹豫、做我所能做的所有,为了他。

第二天早晨司明海对昨晚夜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问我缘何我们俩睡在地台上。我胡诌了个理由胡混过去,庆幸的是善于识破人心的司明海竟没发现我撒谎,他‘唔’了一声,昨夜的事就这么过去了。而且就算他察觉到异样,我也不会告诉他实话。那些梦魇一样的过往,和他失去理智后偏激仇恨的话语,不适合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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