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月木然地跟着高权往腾龙宫的方向走去。一路空寂。一路萧索。竟是连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昔日王朝权利的核心居然在短短三个月间崩塌成死城才有的死寂。
若是叫抱病在床的皇帝瞧见了他毫尽一生心血。绝心绝情。一手培育出的东陆至富至强之国。在他手不动口不能开的最后竟是这般衰败的模样。又会有怎样的表情。
思及此。悬月一向冷漠的脸上破例裂出了一丝残忍又冷血的狞笑。
行至含元殿前。从不与他人多言的高权突然转过了身。眸光闪烁。似是有话要说。悬月半侧过脸对身后长长一串像条尾巴一样跟着的宫人吩咐着:“不用伺候了。都下去吧。”
众人领命退了开。悬月斜过眼。就见高权也在四处张望。一再确定周围无人后。压低了声音。“公主。圣上时日已经不多。”言毕。忙退开了几步。恢复了主仆间正常该保持的距离。
龙帝不行了。
乍听到这消息。悬月心底惊诧万分。
皇帝中了吸血蛊的事她可是相当清楚。更何况她也为此付出了足以毕生难忘的代价。所以也是知道这种蛊虽够毒。但在皇帝身上也是发现的早。加上后天的百般疗养。应该不足以致命。可现实却是龙帝三月之中从未恢复健康。如今更是奄奄一息。
其中必定又人动了手脚。可龙帝并不是昏愚之人。她敢保证。大事至此。即使不是百分百。也必有十之**是在龙帝的掌控之中。这般精明的皇帝会允许危害到自己的生命。还是这也是他大胆行棋的一步。
悬月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可以悠然走过迷雾的聪明人。却聪明地知道身处迷雾里最该保持的是淡定。
她笼着双手。淡淡地迎视着老人审视的目光。“高公公。带路吧。”
高权一怔。显然是沒料到她竟是这个反应。早些的盘算全被打乱。当下不知所措了起來。交握的指使上了力。苍白的指节令人发毛地凸起着。
“高公公。我并不知道你是在为谁做事。但如果你希望我能帮忙做些什么。那就有些可惜了。因为在你指望我成为谁的棋子之前。我已经是颗被捏在手心的棋子了。明白吗。”
高权张口欲言。尉辰恰巧走了出來。凛然地视线落在她身上。稍稍缓和了一些。
“可是來了。父皇一直在问着你呢。快随我进來吧。”
悬月点头跟上。再回头。高权依旧站在那儿。是难以言明的凝重。更多的是懊悔之色。
“阿月。”察觉到她的停顿。尉辰也回头看了去。
“就來。”提步再跟上。她并沒有发现尉辰一瞬间流露出的恍然大悟。
撩开重重帷幕。走进内室。悬月看着塌上形容枯槁的老人。心思百般复杂。适才高权告诉她龙帝垂危时。她也猜测着会不会是龙帝精心安排地又一场计谋。一场欲将重楼或是其他什么人退入万劫不复之地的计谋。可是现在。曾经叱咤风云。手握千万人性命的皇帝。重重的吐着气。却几乎失去了吸气的力气。她相信了。龙帝真的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无论是什么原因。
对龙帝。她是憎恨的。如果不是他愧对了锦后。就不会有昭后的悲剧;如果不是他迎娶了梁皇后。就不会有霁阳的夭折;如果不是他的自私。她就不会一再失去;如果不是他。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霁阳不会死。索兰不会死。葵叶不会死。还有许许多多的痛苦都不会发生。也许她自此不会与重楼相遇。却有许多人幸福地活着。
可是这个将锤炼成了无情无义之人。独立于众人之上。清楚又悲凉地俯视着芸芸众生的残酷帝王。却终究养育了她。他给予了她衣食无忧的生活。给予了她权利与地位。给予了她生存至今的机会。
她恨他。也感谢他。
“月……”龙帝轻轻的一唤。让随侍在床榻前的皇后与四妃脸上瞬间笼上了难以言明的沉重。
“都下去吧。”龙帝无力地挥了挥手。侧过脸看向她。那双浑浊的眸子似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凝聚在她的身上。
皇后抿了抿唇。五指不自觉地攥紧手里的锦帕。冲等着她意见的四妃点了点头。一起起身退出内室。悬月迈开步子。向龙帝走去。与梁后擦肩而过。就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梁后近乎是冰一样的视线。同时也感悟到了那种近乎是满弓的紧迫:弓满。非箭出则弓断;非你死则我亡。
“悬月。”不是月儿。而是悬月。
悬月曲下双膝。跪在龙帝面前。握住他颤巍巍伸來的手。这只手。虽然满是死亡的气息。却仍是掌握了天下苍生命运的手。当然。也包括了她的。
“悬月。”龙帝道。声音低若游丝。“你已经选择好了吗。”
“父皇早做好了打算。又何须再问月儿的意见。”悬月幽幽一叹。何來预言。何來择君神女。到头來天下终究是掌握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龙帝裂嘴轻笑。“月儿啊。你始终沒有看到自己的价值。朕也未曾看透。只想你是重楼的心头之肉。重楼那孩子。很聪明。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