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微凉,展风推着重楼步入翠微宫,重楼双手搁至膝头,双目轻阖,似睡非睡,展风不敢打扰,动作间极尽小心,
未走几步,却见荷裳迎面奔來,见着两人,步履仓促停顿,面露错愕之色,
“娘娘,”展风抱拳行礼,又向自家主子看去,
重楼缓缓睁看眼,只见银月之下,这位新晋的天子宠妃身段柔若无骨,体不胜衣,媚眼如丝,犹有水光流转,显得楚楚可怜,男人只消瞧上一眼,难免心动,重楼却是面无表情,神色木然,淡淡转开了眼,抬了抬手,展风会意,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行至沁香园,重楼出声叫“停”,展风自觉退开身,
重楼自个儿转着轮轴进入园中,悬月早已入座等着他,面前放着几盘家常小菜,说不上精致,看着却是很有胃口,
今日悬月依旧清一色的精绣白衫裙,垂于身后的长发融于夜色之中,偶有随风扬起时,真有了几分出尘的味道,只是那眼神,太过深沉,偶有精光而过,却不是由于她眸色过浅,像在算计着什么,
与他在一起的时间终究过长,看着这样的她,重楼仿佛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这样的感觉,像在看着自己一步步走上不归路,他不喜欢,
重楼右手握拳抵唇假咳两声,悬月动了动,金眸一动,瞧见是他,不由笑开:“总算來了,”
“若是饿了,先吃也是无妨,”他道,
悬月闻言,嘴角上扬,竟有些稚气,“你上我这吃饭不就徒个热闹吗,我若当真先用,你又无趣了,”取过手巾,翻开他的手心替他擦拭,却见白皙的手心里有着点点红痕,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淌出了些汁水,瞬时眉锋耸动,恼怒隐约,
“不是什么大事,大概是摸轮轴时磨破的,”
这人总是不知道如何爱惜自己,
悬月无奈叹气,小心擦去他手上的污渍,“回头让葵叶给想想办法,看是要裹一层绒布还是怎么的,总不能让手总是伤着吧,”
“好,都听你的,”重楼笑应,伸手去取玉箸,又被她轻拍手背,瞪了一眼,不由苦笑,“月儿,我肚子饿了,葵叶烧得菜看起來好香,”
“知道,”悬月捧着饭碗,夹了几道菜,示意他张嘴,
重楼哭笑不得,看了看一双只是擦伤的手,视线带了些无奈落在她的面上,却依旧乖乖地张嘴,故意吧咂吧咂吃个满脸香甜样,惹得悬月轻笑出声,
展风站在远处,绝望地看着重楼满面的笑容,垂于身侧的双手捏地死紧,整个人透着灰凉的凄然,
为什么幸福总是如此短暂,
葵叶捧着鱼汤,遥远就瞧见展风眼角闪烁的银光,不由上前逗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哭就哭,”
展风吓了一跳,赶紧横过袖子猛擦了两下,再回身,看着葵叶温柔的脸,勉强地笑了笑:“难得看到爷那么满足地笑,一时情不自禁,让你见笑了,”
葵叶道:“你们也算一家人了,我不笑你,”说完又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俏脸不由一红,侧了身子,快了脚步要走去,
展风拉住她的手肘,轻声道:“阿叶,我对不起你,这婚事老是这么拖着,一直沒给你个幸福,”
葵叶转过手,垂着眼看着胳膊上那只温暖的大手,“大哥不要这么说,大哥是什么身份,葵叶是什么身份,能得大哥垂爱,葵叶已经很满足了,再多的,葵叶不强求,但凭天意,”
展风道:“我们展家不论身份不身份的,是我自己,王爷现在是那副样子,我每日瞧得很是难受,如果可以的话,换我去痛去苦,也是愿意,只是怕有个万一,你要怎么办,”
葵叶猛地摇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打阿月冒死背着我闯下山那天起,我自个儿会怎样已经是无所谓了,只要她好一切就好,大哥的心葵叶明白,如果有个万一,葵叶也不怨你,”
展风难掩心中激动,拉她入怀,轻轻搂着,
夜风轻轻地吹,吹不散的东西依旧很多,
一顿饭用來,说说笑笑,难得的开心,还怨时间流逝太快,重楼已是满面疲倦,频频揉着额角提神,
悬月不忍,道:“还是早些回去睡吧,”
重楼笑道:“这两日清醒的时间太少,再过一会儿吧,我再和你说会话,”
“身体重要,早些休息好吗,”
重楼不情不愿地点头,这一生,她是他唯一的弱点,
悬月见他满面不甘愿,别捏的像个孩子,难忍笑意,起身在他额上落下轻轻一吻,退身之际,笑容冻结,移不开视线,
“月儿,”重楼拉拉她的袖子,
悬月猛回神,招來展风,笑着嘱咐“早些休息”,目送着两人走远,唇角的笑容才一点点地收了去,
“洵玉,你都瞧见了,我还有多少时间,”
“不多了,”蓦然出现的洵玉深深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用力揪着胸口,满面掩不住的痛苦,却无法欺骗她,只得如实相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