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都是如此。为何不做些自己想做的。
那个少女有着同龄人罕有的理性。却依旧单纯。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无奈。不知道还有很多人很多事。想做却是不能随心所欲。比如她。比如这宫廷里的任何人。
葵叶领着荷衣退下。留下了她。还有满室的恬淡。是一个春日的午后该有的感觉。却像梦一般的不现实。
太平静了。不知道平静下隐藏着多少波浪。
悬月轻轻拉上窗。再看床上的人还在沉沉地睡。重楼的睡眠向來极少。即使睡了也很容易醒。能像现在这般安心地睡着。悬月觉得被削去了重权也是值得。
她离在窗前。看外头的蓝天白云。又抽出袖中一直随身携带的小木盒。怔怔地看。很难想象这样一只简简单单的小木盒里。竟然承载着天朝的未來。
好奇突然而止。挠得她心头一阵一阵的痒。她伸开五指。几乎要运劲震开蜡封。又及时克制。细长的指簌地嵌入掌心。紧地几乎要压出鲜血。
知道了又能怎么办。
她问自己。猛地转过身。恰对上重楼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
即使病着。他的眼瞳蒙着薄薄的水气。却仍是冰泉流水洗涤过的清澈。直勾勾地看着她。几乎要看穿她的心。看得她几乎招架不住时又移了视线。淡淡望向她手中不起眼的盒子。
“月儿。不必打开。”
“你不想知道里头到底写的是谁的名字。”
遗昭落入她手后。无论濯雨还是尉辰都曾动手相争。惟有他。静静地站在纷争之外。就像黄泉。等待着捕着蝉儿的螳螂。吞噬最丰盛的美食。
重楼道:“不好奇。因为沒必要。父皇动的心思。是难猜。可我知道。他最想要的东西。还能有什么。”
一国之君。想要的全有了。还有什么想要的。
想要的。只有天姓江山的千秋万代。
所以不希望有他重楼的存在。
而他如他所愿。退出朝政权利中心。却是为了自己。
重楼的眉眼间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染上了阴狠。那个清雅淡薄的少年已经永远地消失在流逝的岁月里。
悬月从不奢望重楼永远不变。连她都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又如何要求重楼还记得自己最初的模样。
只是希望他不要走得太远。走到最后。还会记得回头。
“父皇想要什么。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要的。我想要你记着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有我疼你。疼你。不会丢下你的。”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做到的。”
重楼觉得心头暖暖的。暖得容不下丁点的阴霾。心口还有些空虚。需要什么东西來填满。他拥她进怀里。紧紧地抱在自己急促而心跳的胸脯上。轻声地叫:“悬月。悬月。”变调的声音低低沉沉。
这时候的重楼不是以前那个寡情的少年。也不是现在这个被仇恨占据了整颗心的男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他也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平凡的男人。有爱有恨也有不舍。
他紧抱着她。头枕着她的肩头。长长的发丝滑下肩头。流水一般的从她的指间流过。点点寒光。
心“咯噔”了一下。呼吸几乎停止。她看着满掌的乌黑中丝丝的银光。满眼的震惊。又要失去他的恐惧充满了心头。顿时泪如雨下。颗颗泪珠从金色的瞳中滚出。像琥珀一样美。
泪水湿了他的衣。重楼拍了拍她的颤抖的肩头。“傻丫头。哭什么呢。不要哭。我的月儿从來不哭。给我唱首歌吧。就你唱给老七的那首。我爱听。”
她扬袖抬手撩开耳边的发。袖尾扫去眼角的泪。她轻轻地唱。
几屡夕阳映入菜地
眺望到山的那一端
泛起薄薄的晚霞
春风掠过。仰望天空
现出一芽新月。伴着淡淡清香
乡村里的炊烟。大森林的色彩
田间小路上信步的人
蛙鸣声。钟声
宛如晚霞映衬的朦胧月景
听吧。听吧
如果闭上双眼
风和星辰的歌曲全都可以听见
几屡夕阳映入菜地
眺望到山的那一端
泛起薄薄的晚霞
春风掠过。仰望天空
现出一芽新月。伴着淡淡清香
遥远的。遥远的
在永久的将來
强烈地。更强烈地
放出闪耀的光芒
完全的。完全的。
大地母亲
永生吧。永生吧
就在我的心中
重楼的精神不好。沒听完。就睡着了。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怀里。
她一动也不动。好半天才鼓足了勇气去探那人的鼻息。温温热热地喷在她的指上。向春日里最柔和的风。
她握着他枯瘦而修长的手。好半天才放开。替他掩好被子。轻轻走出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