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随梁皇后回了栖凤宫。一路都缄默不语。行至景泰殿前。梁皇后停了脚步转了身。那个少年也随之止步。躬身行了个礼。彼此间保持了三步的距离。守礼守教。决无僭越。
梁皇后皱着眉看着两双宫靴间的距离。想起以前这孩子是如何粘着自己。心中难免一阵感叹。“歌儿。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就不可再心慈手软。心存顾忌。”
楚歌抱拳道:“歌儿明白。”
那声音嘎哑难听。就像利爪挂过岩石表面发出的凿磨之声。让人心头直毛。
梁皇后明白。这孩子正是成长的时候。身体上许多让人不适的变化都是极为正常的时期。就像白天鹅展翅高飞之前的模样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只是她摸得清他身体的变化。却猜不透他的心思。她只能隐约感受到。这个孩子在恨她……
她深深望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孩子。冰凉的手抚着他俊俏的脸。“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今日所做的一切。这个世上沒有绝对的永恒。再浓烈的情感终有灰飞烟灭的时候。只有权利。才是至尊的永恒。”
楚歌轻轻一笑。道:“母后放心。歌儿明白。”
梁皇后满意颔首。转了身继续走。她知道他其实是不明白的。但有一天。当那金色的龙冠带上他乌黑的发。当他踩着长长的楼阶。坐上万人之上的位子时。他便会明白。
楚歌倾身恭送。待那典雅的身影走了远。黯淡的眼眸隐隐有了波动。
他直起了身子。看着母亲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小的少年。心中已是一片悲凉。小小的年纪。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的不完美。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面临选择。却总不能选择自己最满意的答案。
那一天。也下着蒙蒙的雨。那个男人打着伞站在湖边。紫色的衣。银色的绣纹。周身蒙着淡淡的水气。美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他问:“小九。你愿意做我的棋子吗。父皇定的棋局很凶险。在他的计划里。月儿是颗必须牺牲的棋子。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我守不住。你愿意为我守护他吗。”
他上头有八个兄长。只有重楼是他的憧憬。他在他的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神圣的让他不敢抬头仔细瞧上一眼。那日。头一次。他迎视他的双眼。那双眼。狭长又清丽。里头流淌的却是太多的无可奈何。
他问自己。为什么这个什么都有的男人却活得如此的无奈。
答案。他知道。他的母亲是他痛苦的凶手。他自己是他无奈的源泉。
他亏欠了他许许多多。也亏欠了那个女子。
他怎会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自己赶离她的身边。
他抽了抽发酸的鼻子。道:“好。”
这声“好”的代价其实很沉重。自此以后。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他也再不能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他疲倦地阖上眼。再睁开眼时。有一男子打着伞步步向自己走來。
那男子面貌普通。身着二品青色隐卫官服。走了近。收了伞。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杨成见过九殿下。”
“你总算來了。只是如此改名换姓。连真面目有必须掩去。童泽。你甘心吗。”
“心甘情愿。”
楚歌轻笑两声。转了身看外头绵绵的雨。半晌。轻轻道:“我也是。心甘情愿。”
隔日。悬月上书请旨赐封九皇子晋封正一品橙亲王。位东宫之首。
此言一出。举朝震惊。且不说西南两宫。就是东宫几位重臣也是不赞同。但多少碍着皇后的面子。明着不好追问。暗里是与其他两宫的老臣联名奏请龙帝慎重思量。
宫里永远沒有长久的秘密。三宫老臣联名上书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悬月的耳里。
悬月听着冷冷一笑。当日尉辰无声无息退出了政局。多少人愁白了头。就怕大权就这样旁落至西南两宫手里。现在她如他们的愿还回该属于东宫的部分。倒还有人怨着不满意。这世道永远称不了所有人的心。
消息传开后的第三日一早。龙帝身边的高权上仁政殿通知悬月。龙帝晚上要上翠微宫用膳。请下头的人好好准备。
悬月听了心里有了数。这皇帝是要与自己商量楚歌的事了。
悬月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了。她原以为龙帝对这事是赞同的。依皇帝的性子。这个关头是不乐见权势失衡的。倒沒想到事情却在他那里卡住了。
是真的被几个三代老臣烦了耳根子。
悬月决定晚上好好听听龙帝的意思。
虽是这么决定了。心里头还是觉得乱的很。总觉得又有些事要发生了似的。
摸上了手边的杯子。茶早就凉了。便唤了声“葵叶”。新的茶水立刻换上了。悬月随意瞥了眼。发现那手白白嫩嫩的。完全不像葵叶的手。心里“咯噔”了一下。抬眼看去。发现在身边伺候的竟然是荷裳。
那女子显然也吓了一跳。不待她问。已支支吾吾地解释说:“葵姑姑去了紫宸宫。我暂时替她一会儿。”
悬月眯细了眼。她一直觉得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