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洵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洵玉是很少动怒的。因为东临皇族的血液决定了他不宜有过于激烈的感情。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心头烧上了一把烈火。
他望着重楼的眼。那是双干净清澈的眼。丁点不染尘事的爱恨情仇。
这是双令人羡慕的眼。因为拥有这样的眼眸就代表拥有这样的心灵。
可是洵玉知道的。这个根本不是真正的重楼。经历了那么多年才走出自己的城堡的重楼又再次将自己隔绝在了他们所在的世界之外。
以前这样的重楼让他觉得心疼。现在却让他觉得可恨。
因为洵玉发现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自己是这样的可怜。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同情。他的同情只会让他有揍人的冲动。而他也怎么做了。
在重楼拉下他的手转身又走时。他毫不留情地挥出一掌。打在那张精致的脸蛋上。留下火辣辣的印子。
身子还弱着的重楼因这突然又大力的一掌跌爬在地。被牙齿磕破的唇角淌下细细的血丝。称得他的脸越发的白了起來。
他怔看着面前青色的地板。视线一片模糊。耳旁也是嗡嗡的响。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心好痛。
“你这是在同情我吗。”洵玉揪起他的衣领。强迫这个孱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消失的青年看着自己。“在你的眼里。我有怎么可怜吗。需要别人让出自己的爱情來成全我。”
“我不是你的别人。”重楼静静地说。“而且。我并不是同情你。这样才是最好的。”
听说双胞胎是由同一个灵魂分裂而成的。那么他们就是从母亲那继承了相同灵魂的不同个体。他们拥有相似的命运。拥有相似的心灵。所以在他刚才看见洵玉的那一刻。他知道洵玉爱上了悬月。
他不能否认心头刹那间流过的痛。只是理智很清楚地告诉了他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天姓重楼。你是个又愚蠢又自私的人。”洵玉揍下一拳。吼道:“够了。停止你的牺牲主义。你不是圣人。而我。也不需要你的牺牲……”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才踏进园子的海皇莫明地看着两个扭打在一起。在见到重楼青肿的半边脸后。对着洵玉厉吼出声:“东临洵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你弟弟。”
洵玉冷冷地抬了眼。投向他父亲的视线同样冰冷。“原來您还记得我姓东临。”
这句话像把利箭狠狠插上了海皇的心窝。迎着洵玉冰凌一般尖锐的目光。他甚至觉得心虚与害怕起來。可是他记起了此行的目的。这让他停下了不自觉后退着的脚步。肃了脸。厉声质问道:“是谁准许你放走死牢里的两个重犯的。”
“您口中的两个重犯一个是碧天王朝的摄政公主。一个是碧天王朝的八皇子。”他提醒道。
“正因为如此他们两个才是重犯。”
“也因为如此。天朝五千水师从燕洲一路追到了东海。因为母后剐去了八皇子一双髌骨。所以赤王手持麒麟枪夺了我东临近两百士兵的性命。”他撑着膝头起身。讥诮问道:“这样你还认为您所做的沒错。”
“他们体内流着的是天朝皇帝的血液。”海皇缓缓开口道。声音随着他的目光悠远起來。
他也未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恨那个男人入骨。当年。那个和他同为少年皇帝的男子踏上东临的国土时。他怀着英雄识英雄的心情。真心想与他、与他的国家好好相处。只是天意弄人。他带走了他的恋人。他占去了他的爱情。
“我身体里也流着天家的血液。”一直沉默着的重楼踉跄着站起身。拉开了衣襟。露出狰狞的伤口。手里握着一把不知打哪里弄來的匕首。锋利的刀锋抵着雪白的肌肤。稍稍施了力。就划开了一条血口。
“重楼。你在做什么。”尊贵的海皇陛下大声尖叫。看着那人面无表情地抬了手。又要划下第二道。
“你不是要天家的人流血吗。你已经废了我弟弟的一双腿。剩下的由我來偿还不够吗。”他的眼睛还保留着火的颜色。却空洞的丝毫沒有任何温度。空洞到感知不到身上的痛。
“你在乎的是月公主。”冷静下來的海皇得出了肯定的结论。又叹了气道:“若是这样。我对你还真是失望。”
低垂的眼让人无法窥视他的心思。事实上。重楼却是在笑。笑得双肩颤抖。
“无所谓。”他猛地抬起了脸。“因为。我想要的东西。我会用自己的双手把它夺过來。”
海皇大吃一惊。洵玉却是舒心一笑。尽管。被束缚的心灵并沒有因为他的决定而得到解放。
但是这是他的选择。
他轻拍过重楼的肩头。将他推往里屋。
重楼缓走了两步。又停了下來。转身看向他。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垂下了头。加快了脚步。走入屋中。
那紫色终于消失的时候。洵玉缓缓收去了脸上的笑。背过了身。向天仰起了脸。仿佛这样就不会留下伤心的泪。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