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落也曾入过皇宫,见过整片东陆上最奢华的宫殿,可偏就那人的住所,即使沒有金砖银瓦,也一样让人过目难忘,
只因为他的紫宸宫里有尘世难觅的香雪海,
每到严冬万花凋零时,这里却有白梅朵朵开,雪一样的漫天遍地,带着阵阵沁人心脾的淡香,让人甘心迷失在这片雪域中,
只是……
伸手拨开面前长至挡路的梅枝,云雁落拧眉看向那堆积成灾的白中唯一的紫,
成天呆在这片几乎乱真的雪海里,他不会觉得冷吗,
只是稍稍想了下,他随即为自己的疑问感到可笑,
他记得定期的汇报中,展风曾告诉他,这人自北羌移來大片白梅,为的就是博取美人一笑,如今,人不在,花还在,留得也是端不满的回忆,自是不会觉得冷,
想來,若不是悬月无倾城之貌,又无祸水之资,他会视她为再世妲己,
“來了,便坐吧,”他是想远了,但那淡嗓淡淡的笑,实在是太熟悉了,他是想忽略也不成,
重楼难得披散着一头长发,倒是换了件鹅黄的袍子,肩头却仍是加了一件紫荆色的厚实裘袄,领口圈着同色茸茸的毛,称得他的脸是愈加的粉雕玉啄,他半抬了眼,露出漆黑的眼眸,现得他的肤色异常的白,
“不舒服,”云雁落上前了几步,就近打量着那人的脸色,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现下正是多病的季节,”重楼抿唇浅笑,软软打回他腹中的疑惑,
云雁落撇唇冷哼,自是不信他嘴里那一套,
多病的季节,他可不知道还有人像他一般病着,只怕是这人又破了戒,
以往的重楼最痛恨的便是这身让他的人生变得无可奈何的异能,不消他多关照,他也是不屑去用的,最近,次数倒是反常的多了起來,
局势已到了这般严峻的地步了吗,还是之于他,权利的重要性已经远胜生命,
“罢了,你只需记得流飞再行也是人,不是神,”他挥挥手讪道,到了今日,他才深切感受到自己了解他的层级还远远不够,重楼心里想些什么,不用非常手段,他多半也是摸不到的,
“我永远感谢你把流飞送到我身边,”
“我希望你的谢更有诚意一些,”
“那是自然,”重楼靠向椅背,修长指尖抵着唇角懒懒一笑,“要感谢洵玉,实质利益不跟上可是不行的,”
“只是进宫这种谢礼也是不够的,”云雁落弹一指,轻晃浅摇,
“进宫这种小事,你本就是不需我出力的,”想來这世上还沒有洵玉翻不过的墙,
“你明白就好,”云雁落咧嘴笑道,对于他应得的报酬,他向來是不客气的,
“答应的,我向來不食言,”对于眼前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行勒索之实的人,他早已习惯,见怪不怪,“不过,既然都插手了,索性就帮到底,”
云雁落尚是不解,那人已探指粘上杯中茶水,一一弹向梅林四周的守卫耳下,初看无异,却是被封了五感,
“这几日紫宸宫里是换了几张新面孔,”重楼甩开指尖残存湿意,笼入袖中,对着那人解释道,
“是谁的人马,”云雁落收起了玩闹之意,正色问道,
“该是父皇吧,他总是对我不放心,”他摊摊两掌,无奈道:“再说安乐殿雪嫔产下的是第十皇子,”
“你不在意,”
“若真是障碍,会有人先动手的,”这种事远不需他出手,比他更沒耐心的,到处都是,
“也是,”天家血缘里缺的最多的永远是亲情,
“我在意的是这个,”长指自袖中抽出锦盒,巴掌大小,即为小巧,搁在石桌上,指尖轻拨,推至云雁落的面前,
“这是,”云雁落不解地屈指轻扣盒面,有“叩叩”的响声,不似有贵重之物,心中更为不解,看向那人,他却是笑着,笑得阴冷,笑得毛骨悚然,
“洵玉,”他凑近了身子,低吐着口中薄香之气,“这里头可是关着魑魅魍魉,”
“又在扯,”云雁落斜睨了他一眼,拨开锁扣,里头倒也确实沒什么鬼魅,有的只是一方白绢,展了看,才发现上头用着同色的丝线绣下了密文,
这针脚匀称细密,多是出自女子之手,
他心头一惊,扫了眼内容,脸色又是大变,猛地按下盒盖,看着那人以指腹摩挲着那象征着西宫最高统治者的羊脂扳指,
“我倒是小看她了,沒想到有本事令我改变所有计划的是她,不过也对,按捺了这么多年,也是难为她了,”
“里头关的倒比鬼魅更可怕,”云雁落拍了拍盒面,偏了首问,“你要我如何帮,”
“以悬月现在的身份,要是正面交锋,谁胜谁负,沒有人说得准,她这人沒有把握的事是不会去做的,怕就怕的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那个女孩,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他羽翼下委屈求存的娃娃,现在的她,受了封,成为了这个